2021年11月10日 星期三

第七章 依止上師

第七章 依止上師

  一、甄別上師

  “四種厭離”之後

  我們終於來到最後一章,但也很可能是最重要的一章——上師。說最重要,不僅因為上師對我們的修行和解脫至關重要,也是因為在有關上師的問題上,修學者,尤其是現代的修學者最容易犯錯,以至於在修行路上給自己製造出幾乎無法解決的困境。那麼,如此重要的問題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提出?華智仁波切在《普賢上師言教》中,以及其他很多上師在講解前行時,都把“上師”這一部分放在暇滿難得、壽命無常、輪迴痛苦、因果不虛這四種厭離法之後,我認為這是有深意的,一個細心的學生應該會從這樣的前後排序上得到一些啟發。

  首先,你會明白你需要有出離的願望,才談得上真正開始跟上師學法。上師是為我們傳授解脫之道的人,這一點務必要再三提醒自己,我們與上師之間最緊密的連線是解脫,而不是其他。如果我們對世間追名逐利、情仇愛恨的迴圈仍然恨不能身陷其中更深一些,根本不想出離,所謂“學佛”“修行”不過是為把現有的生活打造得更美好堅固,更多一層保障而已,這樣的訴求又何必驚動一位傳授解脫之道的上師呢?很多世間法的老師也都能幫上忙,而且能給出更具體實用、立竿見影的解決辦法。

  只有自己開始對當下的生活有所懷疑,開始問為什麼這樣過,對生命在日復一日的勞碌奔波焦慮煩憂中流逝開始感到有些悲傷,你想要尋找出離之路,這時,上師才變得無比重要和珍貴。不是說,在這之前你不可以有上師。你當然可以有上師,任何時候你都可以有上師,而且你可能還會一再說“上師對我很重要、最重要”之類的話,但如果你完全沒有出離心,這種話就只是嘴上說說而已,有太多的東西都是你損失不起的,而一位教你如何出離輪迴的上師,他的位置總是可以往後排的。當你萌生出離心時,你會逐漸意識到自己懂的、會的大部分是用來加深輪迴的,而想撼動無始以來熏習堅固、牢不可破的輪迴習氣,只有跟著上師從頭開始學。這個時候你才真正體會到為什麼說上師重要,因為你完全指望他、依靠他來教你如何出離。

  不要把上師看成一個全能的神(或者說服務員),隨請隨到幫你解決生活中所有難題。可能他的確什麼都會,但他不會在你面前展露出來,即使展露出來,也是以你察覺不到的方式。佛法中非常高深的見地和修法,就是當你的心安靜、敏銳、開放到相當程度時,你的確會察覺到上師三寶無處不在。但在那之前,在你的內心還滿是浮躁馳求的時候,不要期待上師總能滿你的願。如果我們希望自己能遇到一位好上師,最保險的辦法就是先讓自己成為真正求解脫的人以配得上這麼一位好上師。

  一定程度的出離心也能讓我們不那麼容易遇上錯誤的上師。所謂錯誤,是指不具備資格和功德,沒有能力引導他人解脫。在如今這樣一個時代,魚龍混雜的現象比以往更加嚴重,如何辨別上師成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不能只靠“眼緣”或某些聽上去很玄的“感應”。實際上關於合格上師的標準,許多經論裡都有明確講述,我們後面也會講到,但無論如何,自己有出離心,目的就會比較單純,你只是為了解脫輪迴而學佛,所以你判斷一位“上師”時,關注的也主要是他的言傳身教是否能幫你樹立正見、減少煩惱,你不會太容易被外在華而不實的東西吸引,至少給你足夠時間,你還是能看到那些東西與解脫的偏離。

  這個時間當然越短越好,因此一定的出離心之外,我們還需要有一些佛法的見地,才能據此判斷一個人,聽其言、觀其行,看是否符合佛法,然後我們再決定要不要跟隨他學。而觀修四種厭離不僅是培養厭離輪迴、尋求解脫之心,也是實實在在建立佛法基本見地的過程。暇滿、無常、苦、因果,這些見地若能深植於心,就好比是穿上了護身的鎧甲,可以幫我們抵禦不正確見行的侵蝕,不論這些見行出自何方。

  有必要澄清的四個概念

  我們常常聽到這樣的故事,過去和現在很多修行人第一次見到自己的根本上師時,都會異常激動,痛哭流涕,出現種種難以解釋的內心感受。當然每個人的福報不同,與自己上師的因緣不同,有些人確實在因緣成熟時顯現上不經過多少觀察便認定上師,從此跟隨上師修行獲得解脫,但是就我們現在的情況而言,還是不要完全依靠感性,把能滿足我們此時此刻情感需求的、正好又被我們遇上的任何一個人,急於認作上師,因為我們一旦接受一個人做我們的上師,就不只是以他為老師,聞思修有不懂的地方去請教他,不僅是這樣,我們還要以這位上師為道,以他為我們的修持之道。事關重大而我們的感情又是如此多變無法依靠,所以還是儘量給自己一些餘地和時間,用足夠理性的態度認真去衡量、判斷,看一個人是否真正具有功德,並有成為上師的資格。

  在講具德上師的標準之前,有幾個概念需要先澄清一下:一是我們在這裡所講務必再三甄別、一旦認定便以其為修持之道的上師,指的是為自己傳授密法的根本上師,包括三種:給自己灌頂的上師、為自己講解續部教言的上師、向自己傳授密乘修法要訣的上師。也就是說,一位上師若沒有給你或灌頂或講續部或傳密法訣竅,即使他本人具有做這三件事的資格,並且也為其他人做過這三件事,他仍然不是你的根本上師。只有這三件事之一真正發生在你們之間,根本上師和弟子的對應關係才確立。

  我們之所以這樣仔細區分,是因為根本上師和弟子與普通上師和弟子之間守持的誓言是不同的。弟子對待上師的行為要求有很大不同,而破誓言的後果也相應有很大不同。我發現有一些人根本分不清誰是自己的根本上師而誰不是。他可能只是聽了一位上師關於顯宗教法(比如中觀)的開示,或者向一位上師求了諸如釋迦佛修法這樣屬於顯宗法的傳承,就以為這位是自己的根本上師了。不過,這種誤解倒不成什麼問題,如果能以對待根本上師的要求對待所有善知識,當然是很好。成問題的是另一種誤解,就是向一位上師求了灌頂或密法訣竅之後,卻不知道自己從此需要嚴守密乘戒,反而把根本上師視為普通朋友一樣,高興時就去親近他,不高興不滿意了可以隨時跟他翻臉斷交。根據密乘根本戒,你把根本上師看成傳講佛法的凡夫老師而非證得金剛持果位的聖者,都是成問題的,何況比這更糟的見解和行為呢。

  因此,為了不把自己推入違犯密乘戒這樣危險而無法迴旋的境地,我們在認定根本上師之前要非常認真仔細地觀察、判斷,比做其他任何事都更謹慎。別怕耽誤時間,你可以在觀察期間多聽多看這位上師的開示,多瞭解他的行為,看看他講的是不是有道理,他做的是否和講的一樣好,還有更重要的,是他的教導是否真對你有幫助,一段時間下來使你在佛法的聞思修上確有進步,模糊的理解得到了澄清,不知如何去做的知道怎麼下手了,以前糾纏一堆的專有名詞開始在你的修行地圖上找到各自的位置。如果瞭解越全面,信心越大,你就可以比較放心地去求密法了,你與根本上師的關係因為有理性觀察而來的信心作為基礎,也就更容易保持清淨穩固。對密法修行者而言,沒有什麼比這更能保證修行路上的迅猛進步了。

  我常聽人說這位上師和自己有緣、那位上師和自己有緣。什麼叫“有緣”?不是他肯迎合你,讓你覺得自己“很有善根”“很有智慧”“世間出世間都很有福報”,總之從沒自我感覺如此良好,就叫有緣。或者,新奇的言論和行為更容易吸引你的注意,這是一個崇尚創新的時代不是嗎?的確有一些非常有智慧的了不起的上師,針對弟子的具體情況,以比較特別的方式詮釋佛法、應機調教,但不要忘記,他們這樣做是以其對佛法深刻的瞭解和自身的修證作為前提的。如果沒有那樣的瞭解和修證,外在行為的“不走尋常路”可能給弟子和旁觀者帶來的困惑會遠大於靈感。然而問題是,作為初學者,沒有神通的普通人,如何判斷一位上師的修證達到了何種程度?我們怎知他的行為後面是否有真正的學問或修證作為保障?老實說,我們沒有太多的依據可供做出判斷。證書、頭銜、名氣等會有一些幫助,但恐怕最可靠的辦法還是得回到自己的修行上來。如果一位上師的教導讓你在修行上持續、穩定地進步,那麼他就很可能是你在尋找的與你“有緣”的上師。如何判斷有進步呢?以前的祖師們說,很簡單,就是看你對三寶的信心、對眾生的悲心、對因果的正知正見有沒有增強。這當然需要時間和耐心,修行上的進步往往緩慢,不大可能有那麼多令人激動淚流滿面的頓悟時刻,你得管住自己追求簡單答案和速成效果的老習慣。

  另一個需要澄清的概念是信心。當我們說對上師有信心的時候,我們究竟在說什麼?相信他能幫我們解決所有問題?相信他能承諾我們今生的順利、來世的解脫?還是說,像我們有時在生活中會做的那樣,全然信任一個人,不問為什麼,就是相信他說的做的都對都好?也許,對上師的信心,這些都包括,但還不夠,我們還確信上師的所言所行無不代表純正的佛法,無不是在啟發我們發現、對治煩惱,趨近萬事萬物的實相。是的,是確信,不只是相信。相信是你願意那麼想,確信是你知道事情本來就是那樣,這其中的差距來自你對佛法瞭解的多少,不僅是理論上的瞭解,還有真修實證。

  你會在上師身上一再見到佛法的樣子,他身上反映著他所教導的一切,端看你有沒有那個鑑賞力在他或許如凡夫般的示現中辨別出來。他的一言一行,你能透過表面看到它們背後的佛法的邏輯,並能逐漸地欣賞佛法在現實人生中原來有如此豐富的詮釋。

  於是修行對你來說,開始變得生動而直接,書本上的知識活起來,從文字、理論、抽象思維變成具體的行為、生活方式。你不知道怎樣實踐佈施、持戒、忍辱嗎?看看上師在做什麼,然後你模仿他就好了。你不知道什麼是空性智慧嗎?看看上師是如何待人接物、處理問題的。或者,你原先沒有學過相關的法理,但模仿上師,你自然就在佈施、持戒、忍辱、福慧雙修了。這兩條路最後匯聚到一點,就是內在的轉化——內心變得清淨調柔,佛法浸潤到你的言行思維中,而不是浮於表面。

  信心成為你與上師之間默契的互動。你需要不斷加深對佛法的理解和掌握,才有足夠的能力迴應。所以,對上師的信心不意味放棄對自己的責任,相反,你得更精進地修學才能跟上他。不妨留心觀察一下,當你修行不太精進的時候,你對上師的信心也會相應減弱。精進和信心之間是有這樣的正比關係的。如果自己完全不修行,“反正我對上師有信心,都交給上師了”,可能恰恰說明你對上師沒有信心,你只是把不想做的事甩給他,自己去做“更重要”的事而已。的確有不少人是這樣,對上師的信心主要體現在把解脫的責任全部推到上師身上,覺得上師就是那個最後會像扔石頭一樣把自己扔到解脫之地的人。但真能這樣嗎?如果是,想來南瞻部洲應該早就沒有未解脫的眾生了,上師們會不遺餘力把我們扔過去的,畢竟比起教我們解脫之道來,“扔”容易多了。

  對上師的信心,不論它開始是什麼樣,每個人的情況不同,但終究會走到同一條路上來,就是誠心、專注地跟隨上師修學佛法。你在修行上重複、確定、越來越清晰的種種體驗,將會不斷鞏固你的虔誠和專注。到這時,你對上師的信心、恭敬更多是來自感激和對體認、安住於自性的渴望,因為你越來越清楚地看到了上師與自性的關係。

  這引出來又一個需要澄清的概念:以上師為修持之道。密乘的上師不是單純教授佛法義理給你的人,他還是你修行的道路。什麼意思呢?比方說,你主要的修法方式是持名唸佛,那麼佛號就是你的道路,你藉由持誦佛號的方式來證悟、解脫。以上師為修持之道,就是以隨學上師的方式來證悟、解脫。普通的老師,他教授的和他本人是分開的。你作為學生,需要把他教給你的知識或技能吃透、內化,但你不必成為跟他一樣的人。而根本上師呢,你要努力成為他。不是說你要改變自己的身份,成為他那樣的上師、堪布或活佛(這個估計比較難,也沒必要),是你內心的境界越來越趨近他。你要像他那樣修行,那樣證悟,有他那樣的智慧和慈悲,那樣處理問題,那樣對待眾生,像一道靜靜的大河滋潤、涵養流域內所有生命。上師身上那些特質,你希望自己將來也同樣擁有。

  那麼,一位具德上師究竟會具有怎樣的特質呢?

  具德上師的標準

  其實,很難說有什麼硬性的標準。人又不是物件,沒法用多精準的規格去衡量。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標準,尋找上師全靠碰運氣。這麼說吧,除非你和一位上師有非常特殊的因緣,即使他示現獵人、乞丐、酒鬼的形象,或者他的所作所為大大背離常人眼中佛弟子的樣子,你也能一眼認出他是聖者,是你生生世世的上師,否則你還是需要一些標準作為參考,來幫助你做判斷的。如果這樣的標準全無必要,無垢光尊者、華智仁波切等祖師大德也不會在他們的著作中那樣不厭其煩一條一條列出來了。這些標準不一定能幫我們找到那位“對”的上師,但至少可以過濾掉一些“不對”的。不用太擔心自己會因此錯過根本上師,就像我們前面說的,如果我們自己是足夠好的學生,就不會那麼容易錯過好老師。而如果因為太心急,錯認上師,自己將會陷入難以走出的困境。

  現在很多人只是聽說什麼地方有灌頂就馬上趕過去參加,也不問灌什麼頂,也不問灌頂的是哪位上師,或者知道是誰,但僅限於久仰大名,再多一點就不知。這一方面說明大家很願意學習密法,因為不經過灌頂就沒有學密法的資格;另一方面也說明大家對灌頂存在誤解。也許在有些人心裡,灌頂只是相當於一種入會儀式,經過這個儀式後,便成為“密法俱樂部”的會員,可以看只對會員開放的書籍和參加會員內部活動。而對另一些人來說,情況可能更簡單,灌頂只是喝一些水,吃一些東西,看一場浸入式表演,然後高高興興回家去。然而,他們不知道,灌頂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意義在於受戒,接受灌頂就是受密乘戒。受戒之後一旦違犯,後果將是相當嚴重的。我很懷疑,人們知道這一點後還會對灌頂趨之若鶩,畢竟持守戒律是不容易做到的。

  關於守戒、破戒的問題,有人會說:破戒的前提是得到了戒體,若一開始就沒有得戒,後面也就無所謂破戒。如果上師沒有灌頂的資格,或者弟子沒有希求灌頂的心,那麼灌頂可能就不會發生。即使弟子從頭到尾一直在現場,他也不會得到戒體,因此與上師的關係也就不受密乘戒的束縛。這種說法有一定道理,然而我們仍然無法據此判斷自己是否需要守持與上師之間的三昧耶戒(密乘戒)。為什麼呢?

  首先,上師有沒有灌頂的資格,我們是很難僅從表面判斷的。可能所有人都認為有資格的人,實際上並沒有資格,而大家都認為沒資格的人,可能有資格。

  其次,弟子有沒有希求灌頂的心,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說得清的。我們慣於散亂,常常不能清楚了知自己的念頭。

  再次,即使弟子在灌頂過程中,心裡始終有清晰的想法“我不要得到這個灌頂”,這樣可能的確不會得到灌頂,但只要你人在現場,不論你願不願聽,聽不聽得懂,口傳都是得到了的。而口傳的內容往往涉及續部教言或密法修行竅訣,這麼一來,上師會不會就成為給你傳密續的上師了呢(即便他不是給你灌頂的上師)?這個問題,大家一定要好好地想一想。因果深奧難測,務必謹慎對待。

  以前,法王如意寶常對弟子們說:“我在世時,你們聚在一起比較容易,趁這個機會相互求一求顯宗論典比如五部大論及其註釋等的傳承,是很好的。等我不在了,你們也不容易常相聚。有些傳承比較稀有,以後你們在別處不一定能再遇到持有這些傳承的人。求了顯宗法的傳承後,你們之間的關係也不需因此高過金剛道友之間的信心和恭敬。但如果是進一步求續部尤其是大圓滿法的傳承,相互間的關係就超過了金剛道友間的信心和恭敬了。”可見,對授予自己續部傳承的人,是需要以特別的敬信待之的。

  不論你去參加灌頂是礙於情面,人家發來邀請,不好意思不去,去了也主要是在敷衍,還是為了陪朋友參加,自己也順便看看熱鬧,還是各種各樣其他情況,都不要輕易斷定自己沒得到灌頂因而不用在意密乘戒的問題。

  而且,以敷衍、湊熱鬧、玩一玩的心態去參加法會,聽受佛法,你真的覺得這樣好嗎?會不會對佛法太不珍惜,太不恭敬了呢?諸佛菩薩往昔修行時,往往為了求一句法而歷盡艱辛、捨身忘死。佛陀說法時,心開意解、獲得法益的不僅是弟子們,連無意中飛到現場來的小鳥也受益匪淺,因為聽聞佛法的功德而轉生三十三天。佛法如此珍貴,能有聞法的機會是多麼難得,我們最好還是不要隨順自己的無知和輕慢,而應該生起對佛法的珍惜之心。

  密乘戒的具體內容根據灌頂的不同而各有不同,但都包括與上師有關的根本戒,即不得輕視根本上師,視其為凡夫,違背其教言。然而許多人灌頂之後並沒有重視這條戒律,反而開始觀察、評判給自己灌過頂的上師,覺得他這樣不如理,那樣不如法,然後決定舍他而去,也勸別人遠離這位上師。這顯然是有違密乘戒的。

  觀察上師是否合格,只能是發生在灌頂、傳授密續或傳竅訣之前,一旦已經成為自己的根本上師,就不能再去做那樣的評判,而只能把上師的一切言行看作殊勝、善妙的示現和引導。這是密法很獨特的地方,背後有極深刻的道理。

  正因為對弟子來說,與根本上師的關係是沒有退路的,處理不好,便會涉及密乘戒的問題,而不是換一位上師重新開始那麼簡單,所以歷代祖師大德才一再強調要事先檢視上師。蓮師說:“不察上師如飲毒。”等毒藥下肚,毒性發作了,你再後悔、再抱怨不公平也沒辦法。以根本上師為對境破密乘戒會有什麼後果,不是人為規定的。若是,你可以去據理力爭、討價還價,說“這樣不公平”,要求改變結果。但它是法爾規律,佛陀看到如是因有如是果,便告訴了大家。他只是陳述事實,而沒有制定規則。就像大人告訴孩子火會燙手,不是他規定這樣或者他想讓孩子被燙傷,其實他說不說,火都會燙手,而他說了,是為了保護孩子。孩子若不聽,偏要伸手去試,結果燙傷了,他沒法怪罪別人,更重要的是,他得自己承受燙傷的痛苦,沒人能代替。

  事先觀察,一方面是為了解一個人是否真正具有功德,真正有能力引導我們修行乃至解脫,一方面我們也是藉此對照自心,反覆確認自己的印象和了解是否與事實相符,不要等到灌頂後才發現很多事原來只是自己的想象,然後很失望,不由自主生起怨恨,甚至開始懷疑佛法。要知道,這樣做影響不到別人,只會傷害到自己。

  那麼,應該從哪些方面來觀察呢?華智仁波切是這樣說的:

  如今處於五濁惡世,雖然圓滿具足眾多續部寶典中所講的一切法相的上師極為難得,但是對於人們所依止的上師,必須具備以下這些功德:未違犯外別解脫戒、內菩薩戒、密乘三昧耶戒——相續清淨;通曉經續論典——廣聞博學;對無邊的眾生如母對獨子般慈愛——具大悲心;精通外三藏、內密四續部的儀軌——通達顯密;依靠修持實義於自相續中現前殊勝的斷證功德——現前斷證;以佈施、愛語、同行、共事四攝事攝受具善緣的弟子——圓滿四攝。

  老實說,一個人是否戒律清淨,是否具有大悲心,是否通達顯密,是否有所證悟,等等,沒有現成的證書可資證明,你只能從旁觀察。如果時間足夠長,你可以看出來。所以華智仁波切也說,最好能花三五年的時間來觀察一個有可能成為你根本上師的人。

  比如說,關於戒律,大概除了發生他被自己的上師掃地出門這樣的大事外,你很難判斷一個人是否破戒,尤其是菩薩戒和三昧耶戒。那麼,該如何觀察呢?初學者雖說佛法知識有限,卻仍然可以運用常識,在根本上師和弟子的關係建立前,你應該並被鼓勵多運用常識來觀察和判斷。

  先確定他是個好人

  我的上師法王如意寶以前總是強調,賢善的人格是學佛的基礎,沒有這個基礎,學問、苦行都如空中樓閣,遠看像那麼回事,實際一點兒不牢靠,真正要用的時候,用不了。

  什麼時候要用呢?煩惱起來時,困境現前時,死亡降臨時。話說回來,我們學佛不就是為了在這些時候派上用場嗎?

  無著菩薩攝受弟子前,也是首先看他的人品如何,人格低下的,不論多聰明能幹,一律拒於門外,讓回去先學會做人再來求佛法。不是上師不慈悲,是做人還沒學會,遑論學佛。麥彭仁波切專門撰著了《二規教言論》,細細宣說人格對於修學佛法的重要性。世法即是佛法根。沒有賢善的人格,是無法通達佛法並由此證悟的,如同沒有樹根怎能有樹幹?

  賢善的人格可以歸結到善良正直上。善良的人,首先是沒有害心,總會盡量避免給其他眾生造成痛苦,如果有必要的話,他會主動承受傷痛、失敗,去成全他人。如朗日塘巴尊者在《修心八頌》裡說的:“虧損失敗我取受,願將勝利奉獻他。”正直,則是行事端正,不諂曲,不會言行不一、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上師收弟子,首要看人品。弟子選擇上師呢,本來是不需要專門看這個的,因為賢善人格可說是為人師表最基本的條件,人品成問題根本不配做上師,也就不會進入到弟子們考量選擇的範圍裡,你不大可能路上隨便抓一個人來觀察他能不能做你的根本上師不是嗎?然而,現在的情況變得有點複雜,選擇上師有時也不得不把人格的賢劣作為考察內容。

  以前的人基本上是生活在熟人社會,彼此間要不是知根知底,也總能找到了解情況的親戚的親戚、朋友的朋友,幾番打聽,一個人到底怎麼樣,大致也就能搞清楚。再不濟,大家擁有同樣的文化背景、生活環境、心理習俗,很多事情一眼或幾眼也就能瞧明白,要裝模作樣騙人沒那麼容易的。

  我記得小時候,我的上師哥寧活佛、多吉秋炯仁波切、慈誠加參堪布、特諾堪布、才旺晉美堪布等,都是在當地幾十年教化民眾、為人熟知且受到尊敬的上師,他們的人格和佛法造詣,可以說經受住了長期而嚴格的民意考驗。當地人也許嘴上不會明說誰不好,但會用行動證明——他們心裡認定的好上師,他們會去向他求密法。就看這一點,你差不多就可以確定自己能不能請一位上師做自己的根本上師。

  後來,我聽說了法王如意寶的功德,心裡對他老人家生起了無偽的信心,下定決心要去依止。可能是因為我和法王如意寶之間有著特別深厚的因緣,僅僅聽到他老人家的尊名,便如華智仁波切所說“周身汗毛豎立,激動萬分,生起無比信心,心情驟然改變,這說明他是自己生生世世的上師,不需要觀察也應依止”。不僅對我個人來說如此,對其他人來說,法王如意寶也是無須多方觀察就可以依止的,因為他的功德有目共睹,他的聲名遠播完全靠的是口口相傳,那麼多人(而且是長期地認真地修學佛法的人,他們甄別上師的眼光銳利而“專業”)發自內心的讚歎、頌揚、依止,這可做不了假。

  以前我們選擇上師,不大可能會像現在這樣,很多時候幾乎是在對其背景、人品、學問、修證等完全搞不清的情況下去做選擇。不要說一個人是不是好上師,你連他是不是個好人都不知道。瞭解的途徑非常有限,宣傳手冊或網頁上想必都是好話,你很難考證是否屬實。你也沒碰巧認識瞭解他真實情況的人。這些年來我們不時看到,一些當地誰都知道是一點佛法也不懂、更不要說有修證功德的人,竟然大模大樣做起“著名上師”來,廣收弟子,廣弘“密法”。

  華智仁波切在《普賢上師言教》中稱這種人為“如瘋狂嚮導之上師”。他說:

  未曾依止過智者上師,也沒有精進修學經續,孤陋寡聞;相續中煩惱粗重,無有正知正念,違犯戒律破誓言;相續比凡夫還低劣,而行為卻如大成就者一樣,所作所為高如虛空;嗔恨和嫉妒心粗重,斷掉了慈悲心的吊索,這便是所謂的如瘋狂嚮導之上師,將弟子引入邪道。

  “未曾依止過智者上師,也沒有精進修學經續”,意味著沒有師承。他們或自創或靠道聽途說拼湊成某種“密法”,然後教給那些可憐而虔誠的求法者,真真可嘆!

  這種比較極端的情況,我希望是暫時的。隨著人們對佛法尤其密法的瞭解增加,他們會逐漸發現破綻。當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問題,但會有越來越多人看出問題來。他們不會永遠滿足於只是被“上師”摸摸頭“加持”一下,被教以流傳已久、人人耳熟能詳的世間格言,以及觀看各種儀式表演(有很多連基本的佛法儀軌都算不上,只是東拼西湊、夾雜民間舞蹈、歌謠和個人奇想的綜合表演,或者連這都不是,僅僅是一些讓人啼笑皆非的出格言行展示)。你遲早要開口講真正的佛法,要引導聞思修,要知道學生修行上的問題出在哪裡並予以糾正,而這些是假裝做上師的人做不到的。他不懂佛法,所以他沒法給學生講解佛法,即使講,也會明顯地漏洞百出。當然還有一些人,佛法講得很好,但內心沒有實證功德,出離心、菩提心都欠缺。其實,一個人是否受過教育,言談舉止上是會流露出來的;而修行者身上那種特別的心思清醒安定的氣質,長期浸潤在佛法裡才能薰陶出來,沒有修行的人怎麼裝也裝不像。也許他們根本就意識不到這一點,以為架勢擺到了,別的也就到了。華智仁波切說,這種所謂上師的嗔恨心和嫉妒心粗重,而這兩種煩惱很難掩飾。所以,識別“如瘋狂嚮導之上師”並不是很難。

  對於求法者,成功避開這種上師,只是尋師路上走完第一步,後面還有很多要特別注意的地方。作為堪受弟子依止的上師,僅僅有基本的聞思修、人品不壞、不刻意欺騙是不夠的,還需要有其他的功德,諸如相續清淨、有大悲心、通達顯密、現前斷證等等。華智仁波切反覆強調做上師者應有的功德,說明當時在藏地很多人會忽略這個問題,在選擇上師時不夠謹慎、明智。一件事,如果大家自然而然做得很好,是不必拿出來反覆說的。想想看,在十九世紀的藏地,人們都需要被反覆提醒檢視上師是否具有德相,何況是我們現在這個習慣於表面化、娛樂化、追求速成效果的時代?

  他會用因果保護你

  我們回到華智仁波切所說具德上師的標準,如何觀察這些標準呢?

  比方說戒律。一個人守持什麼戒律,旁人並不清楚,但一般來說,日常行為的自律與否,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持戒的精嚴與否的。如果日常的言行舉動、待人接物上,他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自制力,很難想象他能細緻地對待自己守持的戒律。簡言之,別解脫戒的核心是不傷害,菩薩戒的核心是愛護幫助眾生,三昧耶戒則是清淨觀,這些都需要對身語意保持覺察,有正知正念才能護持。

  《普賢上師言教》中講過扎堪婆羅門的故事:扎堪婆羅門觀察自心,生起一次不善的分別念,就放一顆黑石子,生起善分別念就放一顆白石子。最初,全部是黑石子,精勤對治、取捨善惡後,慢慢變成黑白各半,最後全部都是白石子。由此可以看出,好的修行人是怎樣謹慎防護身語意的。

  開闢藏傳佛教中弘期的阿底峽尊者曾說:“我入了別解脫門後,細微的過患也未染上。入了菩薩乘,對於菩提心的學處(菩薩戒),出現過一兩次過失。入了密宗金剛乘,雖然犯過很多過患,但全都立即懺悔,從來沒有不懺悔而讓罪業過夜的。”他在行路途中也是一樣,出現惡分別念,馬上便取出一個木製曼荼羅,立即做懺悔。

  祖師大德的示現告訴我們,戒律的守持並不空洞、玄妙,是落實在日常言行的謹慎取捨上的,點點滴滴,瑣瑣碎碎,也許在旁人看來簡直小學生做功課般初級而笨拙,可那有什麼關係呢?連阿底峽尊者那麼偉大的成就者都是那樣做的,我們還需要裝得比他更高明、更自在嗎?

  本來這些我們只能拿來要求、鞭策自己,不能用來要求和批評別人,但在考察、選擇上師這件事上可以破例一次,我們可以對對方要求高一些,畢竟自己以後要向他學法,修行路上一直都要依靠他,如果他方方面面只是達到及格線水平,那究竟向他學什麼呢?一位上師,哪怕沒有很大的學問、很高的修證,至少也應該讓學生知道修行要從最基本的謹言慎行、取捨因果做起,並示範如何去做。

  你可能會想:“不不不,這位上師是大成就者,他已經不執著這些細枝末節了,不能用對凡夫的要求去要求他。”好吧,他是大成就者,普通人的確沒辦法想象他的高深境界,不過好在他還不是你的根本上師,並且將來你有可能請他做根本上師,那麼最好還是現在冒昧揣測一下他的密意吧。不過,這裡有一點要特別注意:如果你並不想請他做根本上師,就不必去揣測。他說什麼做什麼,其實跟你都沒有太大關係,敬而遠之就好,不必多想,不必議論。

  一位大成就者,不論他的行為看上去多麼令人費解,他對佛法的開示一定不會偏離正見,他也不會要求弟子學他的行為。比方說,他自己抽菸、喝酒,但他不會要求所有的弟子也抽菸、喝酒;他一開口,講的是純正的佛法,而不會是前言不搭後語醉漢的胡話。

  《圓覺經》雲:“末世眾生,將發大心,求善知識欲修行者,當求一切正知見人,心不住相,不著聲聞緣覺境界,雖現塵勞,心恆清淨,示有諸過,讚歎梵行,不令眾生,入不律儀,求如是人,即得成就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末法時期的善知識可能示現塵勞之身,入世做很多事情,但他內心恆常清淨,有正知見,讚歎遠離貪慾的梵行,不會教眾生做違犯律儀之事。

  你說:“不對呀,帝洛巴尊者不是曾讓他的弟子那諾巴去偷東西嗎?”的確。可那是帝洛巴和那諾巴呀,兩位都是不世出的大成就者。若是一個普通人,帝洛巴尊者不會那樣做,因為普通人承受不了那樣做的後果。那諾巴尊者當時已是名滿全印度的頂尖學者,這樣的聲名、地位,他說放下就放下了,自己跑去一個乞丐面前求教,受盡百般捉弄和侮辱,愣是沒有一點怨言,仍然畢恭畢敬,依教奉行,說讓偷東西就偷東西,說讓跳樓就跳樓,被人打得死去活來,跳樓摔得七零八落,對上師不生半點邪見。因為他能做到這樣,帝洛巴祖師才肯變著花樣調教他,大大小小讓他受了二十四種苦行,好幫他儘快清淨業障,圓滿資糧。比如說,叫他去偷東西,目的是為了讓他捱打。還記得目犍連尊者的故事嗎?他在佛陀弟子中神通第一,曾經把釋迦族人裝進一個缽裡舉到半空中,三界所有眾生合起夥來也動不了他一根毫毛的,但由於往昔業力成熟,他被外道毆打時,連神通二字也想不起來,更別說示現神通了,結果一味低頭受打,終被活活打死。可見,業力成熟時,任什麼也擋不住果報顯現。那諾巴尊者挨的這些打,想必也是他的業力現前,只不過上師帝洛巴製造了一個緣起,讓他的惡業提前成熟了,使他透過捱打受苦,耗盡了這個惡業。同時,因為是寧捨生命不違上師教言,也積累了巨大的資糧。捱打後,帝洛巴尊者為他作加持,使他傷痕累累的身體恢復如初。

  帝洛巴和那諾巴是歷史上最著名的師徒之一,他們精彩紛呈的故事,給後世一代又一代修行者以啟發和激勵。同樣的還有瑪爾巴和米拉日巴這對師徒。其實上師那諾巴和弟子瑪爾巴之間、上師欽哲益西多傑和弟子華智仁波切之間也是這樣的。上師們都是用看似粗暴、為所欲為、不近人情的方式在調教弟子,但我們要知道,那是一代祖師在培養下一代祖師,特殊的做法僅針對特別的弟子。對其他人,上師們不會那樣做,不是偏心,是因材施教,也是為了保護根器不夠的弟子,不讓他們生邪見惡念退失信心。你看,瑪爾巴大譯師對米拉日巴那樣挑剔,一點兒法也不傳給他,只叫他做苦役,動輒打罵,好像脾氣很壞的樣子,但他對其他弟子卻慈愛有加,而且後來他對米拉日巴多疼愛。在尊者的傳記裡,我們看到師母安慰受盡委屈的米拉日巴說:你別怪上師為難你,他不是真的不想傳法給你,平時就是一條狗走過他面前,他都要為它講幾句法,讓它結上法緣。這說明,瑪爾巴譯師的“壞脾氣”並不是真正壞脾氣,而是為了磨礪米拉日巴尊者的暫時示現。上師瑪爾巴的這個方式只針對弟子米拉日巴。

  如果一位上師不問弟子的根器和時機,日常化地表現出暴躁、刻薄、貪婪、無節制的樣子,讓人痛苦、迷惑,或者讓弟子做違背律儀的事,那麼求法者就要格外謹慎判斷了。

  在資訊閉塞的古代,上師們都非常小心保護眾生的善根,不會故意在眾人前言行失當。即便示現不拘小節的形象,也會嚴厲警告:“學我者,入地獄如箭。”何況現在資訊這樣發達,一言一行可能影響的都遠不止身邊那幾個人,真正的具德上師一定是更加謹慎。

  我們在觀察時,最好不要以過去的祖師針對個別特殊因緣弟子的言行,來比對衡量現在透過公共資訊平臺面對大眾的上師的言行,以為既然歷史上祖師大德有過這樣的先例,那麼現在某位上師同樣地做,正表示了他的高明和慈悲。

  而且,我們也應注意到:上師帝洛巴讓弟子捱打、跳樓,用竹籤插手插腳,受盡苦楚,但每次事後都能做加持讓他恢復如初。他生吃活魚,也是因為他具有超度它們的能力,為使這些不知取捨的惡趣眾生與他結上緣而享用魚肉,之後將其神識引到清淨剎土。也就是說,具德上師示現超乎尋常的行為時,往往也會展現超乎尋常的神通。以前,藏地著名的大成就者欽哲益西多傑顯現上行為不羈,你若看他的傳記,簡直要被驚呆無數回,但他也示現了不得的神通,讓人信服他所作所為確是大成就者不可思議的示現,並知道自己作為普通人在行為上是不可以學他的。

  說到這裡,我想起來我家鄉附近的容巴岔地方一位瑜伽士的故事。這位瑜伽士名叫秋陽多傑,看上去很平凡的在家人,平時喜歡喝酒,大家並不認為他是多好的修行人。有一次,他好像喝醉了,手裡拿著槍跟一群酒友說:“你們誰有膽子讓我打一槍?”有一個人喝得和他一樣醉,站出來拍著胸脯說道:“朝我來!”結果他真的朝這個人開了一槍。大家都嚇壞了,聚過來看時,卻發現那個被打的人一點事也沒有,只是胸前子彈射入的地方起了個小小的水泡。再看秋陽多傑,只見他慢慢從嘴裡吐出一顆子彈,舉著交給那個挨槍打的朋友說:“這個留給你做個紀念!”當地人這才相信他是真有本事的瑜伽士。不過,他一直也沒有正式攝受弟子當起“上師”來,還是我行我素過著普通在家人的生活,有時會應邀去給亡者做超度。有一次,幾個朋友在帳篷裡喝茶聊天,他騎馬從旁經過,探頭進來說:“你們等等我,我去某某村一趟,念個頗瓦法馬上回來。”朋友們一聽,心想那個村離這裡有十幾里路,來回三十多裡,還要念超度,肯定快不了。誰知一轉眼工夫,他就回來了。也就是到村口打了個轉的樣子。大家就問:“怎麼沒去成?”他說:“去了,唸完回來了。”接著,笑眯眯地和大家喝茶聊天。有好事者便跑去問那戶做超度的人家,人家說:“秋陽多傑來唸過頗瓦法,唸了很久,剛離開。”從時間上計算,差不多就是他和大家一起喝茶的同時,也有另一個他正在那戶人家念超度。

  從前印度八十四位大成就者的外在行為也是千奇百怪,但他們大都示現普通人身份,沒人知道他們是修持佛法的大成就者,因此也就不會因為不能理解、接受他們的行為而對佛法產生誤解甚至進行毀謗。這與現在一些人借佛法之名,頂著各種堂皇的頭銜,到處展示令人誤解和困惑的言行不同。

  法王如意寶晚年經常在課堂上嚴厲批評那些冒充大成就者、活佛的人,他再三說:佛法終將毀在你們手裡!我聽說,阿瓊仁波切最主要的弟子之一門色仁波切曾這樣質問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眾多假成就者、假上師,他說:“難道鄔金剎土現在處於饑饉劫,蓮師把你們派回來化緣來了?”

  一個人是否具有大悲心,可以從他是否把利他排在第一位看出來。利他首要的是不傷害。如果一個行為有可能令很多人困惑或對佛法產生誤解,不論這個行為本身反映了多麼高深的見地,他都會盡量避免做。即使出於某種特別的原因去做,也會努力傳達出清晰的資訊。當然我指的不是那些到處挑毛病、以批評指責為樂的人,即使佛陀現前,他們也照樣大惑不解,照樣能挑出一堆毛病。而且,我們也永遠沒法讓所有人滿意。無論你說什麼做什麼,總會有人不以為然的。這很正常。但我所說要特別小心保護的,是那些對佛教抱有善意,對佛法感興趣、想多瞭解的人,以及虔誠的已經在學習佛法的信眾,他們比較容易因為傳法者的不謹慎而受到傷害。

  我認識一位居士,以前她不信佛,每次陪家人去寺廟拜佛時,寧願在車裡等,也不願和家人一起進寺廟,原因就是某些佛教界人士的所作所為讓她困惑甚至心生反感。後來一次偶然的機會,她接觸到另一群佛弟子,他們的正直善良、謙卑淡泊,他們對佛法的信心和對解脫真誠的渴望,深深觸動了她。於是她放下成見,重新開始瞭解佛教,學習佛法,而這也大大改變了她的生活,她從過去的對佛法敬而遠之,到現在儘量放下俗務,幾乎是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佛法修行中來。

  蓮師說:“見比虛空高,取捨因果較粉細。”見地縱然高深,言行上仍須謹慎細緻地取捨因果。引導弟子時,具德上師一定會透過言傳和身教,把對因果的重視首先教給他——對初學者來說,沒有什麼比懂得因果取捨更能保護他不受傷害。

  不離貪則無悲心

  出離心是另一項重要的考量內容,它是菩提心的基礎。在佛法中,嚴格地說,沒有出離心就不會有真正的菩提心。華智仁波切說:

  檢視上師可以攝於觀察是否具有菩提心這一條件中。如果心相續中具有菩提心,從今以後不可能不成辦弟子們今生來世的一切利益,這位上師所傳的正法也是與大乘道相關的,所以也會令所有弟子趨入正道中;如果不具有菩提心,上師被私慾所牽,便不可能很好地調伏弟子的相續,所傳的法無論多麼甚深稀有,最後只能是為了尋求現世的利益而已。

  與出離心相對的,是對五欲的貪著,反映在一位上師身上,便是如華智仁波切所說的“被私慾所牽”,雖然也講法、傳法,最終卻只是為了現世的名聞利養。

  為什麼說自己不遠離對五欲的貪著,則難以對眾生生起真正的悲心?這就要先講一講佛法中的“悲心”和世間通常所說的“慈善”有什麼不同了:慈善、仁慈,無須多言,就是幫助需要幫助的人,讓生命遠離當下的痛苦;而佛法中的“悲心”,是在此基礎上,再逐漸幫助眾生從根本上遠離痛苦,也就是斷除痛苦的因——執著。貧窮的不再貧窮,患病的獲得康復,然而接下去生活中還是會痛苦不斷,還會出現種種無法解決的困境,相同的問題煩憂重複出現,直到死亡降臨。一般人生命中的目標,像財產、權力、名聲、享受,也就是“五欲”,可以令人得到暫時的滿足,暫時地解決一些問題,但是不能帶來永久的滿足,並且總有一天這些本身也會變成痛苦的因。出離心,便是對那些把人死死困住在痛苦迴圈裡的東西生起厭離之心,並依照佛陀所教的方法真正一步步從迴圈裡走出來。

  佛教並非不重視慈善、救助。你看,佛教裡的大菩薩哪一位不是救苦救難的?“願離憂患常安樂”,發願透過自己的修行幫助眾生遠離憂患、常得安樂,歷來是眾多佛弟子牢記於心、付諸行動的誓言。我們看到,在社會中,佛教團體、信佛人士以各種形式向需要幫助的眾生提供幫助,參與公益慈善活動。然而,只要有機會,善知識們也一定會教你出離之道,因為那是更長久的解決辦法。

  如果自己沒有這個見地,不覺得輪迴痛苦,不想也不知道實際要怎麼做才能出離輪迴,那麼就很難幫助其他眾生究竟地遠離痛苦;作為上師,則無法引導弟子趨入解脫正道。佛經雲:“若自有縛,能解他縛,無有是處。”自己尚被五欲煩惱捆住手腳,又怎能幫其他人解開束縛?

  所以,我們觀察一位上師,僅看他有哪些善行義舉還不夠,還要觀察他有沒有出離心。再強調一次:因為是觀察可能成為自己根本上師的人,才用這樣苛刻的標準去要求。如果是其他人,能做到行善就已經很好,很值得讚歎了。

  在某種角度上,慈善是更容易的,而出離更難,不論是教別人做還是自己做,原因很簡單:善舉自帶光環,出離則顯得有點灰撲撲的。減少慾望,減少對名利受用的追求,不求得、不懼失,不求讚譽、不懼毀謗,這也太難了。在這個時代,慾望被描繪成美好的東西,它帶來痛苦的一面被大大地淡化。許多人都不知道慾望、情緒等需要管理、控制,否則人生愈是走到後面,問題愈多。

  可能對一些人來說,對佛法感興趣,學習佛法,只是在正常的工作、生活之外附加一個東西而已,並不是真正要去改變、捨棄什麼。花時間研究、探討佛法,出錢出力行善,都是可以的,但前提是不能有損現有的生活。如果你跟人講“其實你更大的問題是出在執著上”,不等你“出離心”三個字說出口,他們早就跑沒影了,不要聽。

  普通人不知苦,自然不求離苦,這個可以理解。然而作為上師,還是應努力引導弟子樹立正見,而不是一味迎合他們。隨順眾生,令眾生歡喜的目的是教以佛法,引導趨入解脫之道。觀音菩薩三十二應度眾生,當以何形象得度者,便以何形象現其前,可說是善巧隨順的典範了。然後呢,“而為說法,令其成就”,是要為他講佛法,使之獲得解脫成就的。沒有出離心,如何解脫?行善積德、吃齋唸佛、燒香磕頭、研究佛理,這些行為若沒有出離心(或進一步的菩提心)攝持,就只是普通善行,積累人天福報,卻不是解脫之因。弟子或許不懂這個道理,而上師應該懂。

  還有的上師跟弟子說“這一世你不用修也能解脫”,或者“你我前世是親戚(或師徒、家人等等),你這一世來是為了度眾生的”,諸如此類,明示暗示弟子是“乘願再來人”。得到這樣評價的弟子當然高興,沒想到自己原來這麼大來頭,從此以後不用辛苦聞思修了,這輩子就“任運遊舞”吧。於是自信高漲,對上師也信心倍增。其實,是不是成就者再來,自己怎會不知?至少心裡還有沒有煩惱,自己總該曉得。有煩惱,就表示還沒解脫,尚未成就,有什麼好猶豫、難判斷的,還需要別人來告訴你你超凡入聖了?

  修行者與普通人的差別始於出離心。華智仁波切說:

  有些上師不能調伏弟子的相續,自己的相續也與凡夫人無有差別,無有絲毫特殊功德。但是一些愚笨之人對他生起信心,未經觀察便將其置於高高的位置,他獲得名聞利養後,自相續已改變,充滿了我慢,見不到聖者的功德,這種上師稱為如井蛙之上師。

  如果看上去像普通人一樣貪求名利受用,言談舉止皆在世間八法裡打轉,這樣的上師,就不要匆忙去依止。他可能是成就極高的聖者,但也更可能只是“如井蛙之上師”。一般來說,這種上師會非常傲慢,因為內心不夠寂靜調柔,一旦身處高位,受人供奉,自然便會驕狂。“見不到聖者的功德”,你很難從他嘴裡聽到讚歎其他修行者的話。

  誰是和你有宿緣的上師

  觀察和選擇上師的過程,也是我們觀察自己的過程:修行是為什麼?我們所看重所追求的到底又是什麼?我們真的像自己以為的那樣重視修行、重視解脫嗎?如果我們可以隨便選擇一個人為根本上師,可以隨意許下一個心不在焉的承諾,說我從此以這個人為我的道,這隻能說明我們根本沒有把修行和解脫看得那麼重要。

  上師是一面鏡子,透過他,我們看到自己。果然是這樣。甚至還沒有遇見他,單是尋找的過程,就已經在不斷地啟發我們看清自己。所謂檢視上師,不是去一個人身上找錯、挑毛病。抱著這種心態,恐怕永遠也遇不到一個令我們滿意的人。輪迴的心就是永遠不會感到完全滿意、總覺得哪裡不對勁還缺點什麼的心。不幸,我們現在就是有這麼一顆心。檢視上師也不是評選全能最佳,諸如聲名最顯赫、地位最高、學問最大、弟子最多等等。我曾聽一個人勸另一個人說:“我的上師是頂級活佛,你的上師不過小有名氣而已,級別差多了。拜師就要拜頂級的,知道嗎?”我也不知這“級別”怎麼定的,但不管怎樣,若是為了解脫而學佛,選擇上師就不能只看那些外在標籤。我們應考慮的,是這位上師身上的特質是否展現著我所向往的修行道路,而這條道路將毫無疑問地導向解脫。在這些的基礎上,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就是我與上師之間是否能無礙溝通。

  這種溝通有時在初遇上師時便會顯露出來。第一次見到上師(本人或法像),或聽到上師講話,或僅僅聽說上師的尊名,便感到難以言說的親切、歡喜、信賴(有些人會有汗毛豎立、分別念頓消等經驗),像是失散多年、重又相逢的至親,一個眼神、一句話,便能越過中間無論多久的分離,回到從前的心意相通。這並不是說從此以後,弟子依止上師的過程中不會再遇到障礙,不會再吃苦頭。障礙一定會有的,我們有多少煩惱習氣,就會有多少障礙。但與上師保持溝通,便意味著上師說什麼做什麼,你都能知道他是在調教自己,他指出的是自己身上的什麼毛病。

  師徒之間這種溝通至關重要,否則,再好的上師、再好的法,正法甘露也不能真正進到你心裡去。以前,米拉日巴尊者到一位大圓滿上師絨頓拉嘎面前求法,因為沒有宿緣,尊者沒能很好地受持法教。後來,上師告訴米拉日巴尊者說:“我無法調伏你。你生生世世的上師是住在南方卓沃隆寺廟的聖者大譯師瑪爾巴,你應當前往南方依止他。”米拉日巴尊者聽到瑪爾巴上師的尊名,不共信心便油然而生。他暗下決心:克服一切困難也要去拜見上師,並跟隨上師修法。後來,他來到瑪爾巴尊者所在之地,尊者示現耕田農夫的形象等在途中。他雖然不認識瑪爾巴尊者,但一見到那位農夫,分別念當下全部消失,熱淚盈眶,怔怔地站在那裡。

  不過,現在的人也不能太強調這種初見面的非常感受,因為米拉日巴尊者作為一位生活在公元十世紀藏地的農夫和修行者,他對人對事的反應,那種直接、純粹、素樸,是生活在現今時代、尤其是城市裡的人無法比的。而且他是在不認識、從來沒見過上師的情況下,完全憑內心強烈的感覺,認出面前這位在地裡幹活的農夫的不同尋常。現在很多人的問題是,心理暗示和聯想太多,也比較情緒化,比較習慣生活中時不時出現戲劇性的場面。初次見到一位上師,反應激烈,也許能說明因緣特別,也許不能。

  我見過一些人,初見面,歡喜激動,痛哭流涕,對上師非常虔誠,彷彿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可後來,也並沒見他多精進修行。再後來,就漸漸看不到這個人了,也不知是依止其他善知識去了,還是乾脆就不學佛了。

  所謂因緣特別,歸根到底,還是看你能不能踏踏實實跟著這位上師學法。若能在上師的教導下,靜下心來,一門深入修學解脫道,便是找到了與自己有宿緣的上師。與他初見面時內心的觸動,那種明亮、溫暖的感覺,會不斷地出現在你心裡,像是希望的源泉,激勵著你精進修行。否則,一時的心情澎湃,磕個頭,聽個傳承,甚至灌個頂,然後回家一切照舊,是無法解脫輪迴痛苦的。就算是跟自己有深厚緣分的上師,我們也只是浪費了與他的重逢而已。

  二、修有所成

  總算可以開始講如何依止上師,而不必再考慮上師是不是具德的問題了!上師具備該有的功德是一切的前提,本來是無須討論的,能擔得起“上師”二字,理所應當就該是具德上師。如果大前提都不成立,後面弟子依止、隨學等還有什麼可說呢?

  我們都知道老婦人拜狗牙得解脫的故事,說的是:以前藏地有一個老婦人虔信佛教,她託去印度做生意的兒子帶一顆佛牙回來供奉,誰知兒子把這事給忘了,臨到家才想起來,為了不讓母親失望,他就地撿了一顆狗牙冒充是佛牙帶回交給了母親,老婦人深信不疑,從此日夜誠心供奉,最後因為清淨信心的功德,去世時出現解脫的瑞相。精誠所至,狗牙也能成為福田,似乎只要自己有信心就夠了,虔信的物件是真是假不那麼重要,但有一點要注意的,就是:狗牙不會開口說話誤導你,在它面前,你只需照看好自己內心就行了;而一位不合格的上師,卻不是你管好自己就行,他會把你引入歧途,使你失毀暇滿人身。華智仁波切說,就像一條毒蛇盤踞樹下,人不仔細看,誤以為是樹影,走過去乘涼,結果被蛇咬死。不善加觀察,依止邪知識的後果也是這樣。

  如今我們總算找到具有德相、與自己有宿緣的上師,可以說解決了修行中的一大問題,然而事情並沒有從此變得簡單且順理成章,實際上挑戰才剛剛開始,因為依止、隨學上師比選擇上師可難多了,我們要把全副精力用來對付自己身上的問題。上師是好上師,可我們,是好弟子嗎?

  我們心裡也許從未懷疑過自己是好弟子,至少是比別人好的弟子,而這恰是我們依止上師很可能會遇到的第一個問題——我慢。

  根器更好的弟子

  在米拉日巴尊者的弟子中,岡波巴大師是被稱為如太陽般奪目的上首大弟子。可就連他,當年初次拜見米拉日巴尊者也示現了我慢呢。

  他尋師路上遇到很多困難,最後到達目的地見到上師前,與上師的其他弟子交談才得知自己路上一病不起、險些送命時,是上師以三昧力加持才幫他脫離了厄難,於是心中感激,不免又想道:“原來上師早知我會來此,一路關照,足見我是一個具有宿根和因緣的弟子。”這樣想著,心中稍微起了一點點傲慢。米拉日巴尊者立即知悉,為了消除岡波巴大師的我慢,沒有立即召見他,而是讓人帶上一些柴、水和炊具把他領到一個崖洞,請他在裡面住下來。一天,兩天,十五天過去,沒有任何召見的訊息傳來。你想,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找到上師,卻連上師的面也見不到,一個人住在山洞裡等待,這是一種什麼滋味?而這十五天的冷落卻幫助消磨掉了岡波巴大師心中的自以為是,他不再認為自己與上師的因緣比別人更近,或者說,他不再認為上師理所應當對他表現出特別的熱情和關照。直到這時,米拉日巴尊者才開許他過去拜見。

  我們很多人也會像岡波巴大師示現的那樣,認為自己是不同尋常的弟子,上師理應另眼相待(或者反過來,受到上師的某種關照,便認為那必定是因為自己的特殊)。而跟岡波巴大師不一樣的是,我們很可能不會在受到上師冷落時反省,從而看到自己身上的傲慢。按照我們根深蒂固的習氣,感到委屈時我們看到的總是別人的“傲慢”和“不公平”。你會覺得上師對自己不夠好,對有的人則比對自己更好。這種感受像不斷擴大的黴點,慢慢侵蝕你初見上師、學習佛法的熱情,使你的注意力總是集中到自己心裡的不舒服感覺上。除了更強悍的自我外,這還會帶來什麼呢?

  我總認為,在修學佛法的整個過程中而不僅僅是初始階段,我們都應該時時反省自己的發心——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學習佛法的?不要一講到發心,就開始背書——“出離心”,厭離輪迴、尋求解脫的心;“菩提心”,上求佛果、下化眾生的心。定義是這樣的,沒錯。如果這是考試,你答對了。可結合自身呢?在你日常生活的細節裡,在你具體的聞思修裡,怎樣是出離?什麼是輪迴?慈悲喜捨都長什麼樣?這些可不是佛學名詞而已,比背出它們的定義更重要的是,你知道自己當下的言行動念是輪迴是出離,可是你知道嗎?察覺不到自己心裡的輪迴,又何談出離?沒有出離心,哪來的菩提心?

  曾有人問我:“生起出離心,是有厭離輪迴、尋求解脫的想法就算,還是需要有實際出離的行動?”我想,提出這樣的疑問,主要原因是沒有認識到出離心是相對於輪迴心而言的,即在輪迴的身語意生起時,反其道而行,並不是在輪迴模式之外另建一套出離模式。換言之,不是把每個當下的身語意活動撇在一邊,不察覺,不對治,而單獨去發一個出離的願,說我多麼強烈地渴望解脫輪迴,甚至不只是發願,還有一整套理論和行為,只不過這些願望、學問、行為等更多的是用來塑造了一個“佛教徒”的形象,而不是用來對治自己的煩惱。所以一方面,你會成為越來越嫻熟的佛教徒,懂的越來越多,越來越“渴望解脫”,另一方面你內心的痛苦、煩惱依舊。可是我不知道,除了解脫自己內心的痛苦、煩惱,還有什麼別的解脫。

  如前面所說,你自認為是根器、因緣更好更特別的弟子,這種想法雖然看上去自然無害,但如果你能意識到比較之心的背後是五毒煩惱之一的傲慢,並用恭敬心對治,你便能在煩惱初生、力量微弱時息滅它。否則,它會迅速衍生出許許多多其他煩惱,像織起一張網把你層層包裹其中:你認為自己比別人更好,緊隨其後的便是你認為上師應該對你更好,不然你就覺得很委屈,會想上師不公平,然後你開始跟別人比賽,要表現得更突出,做一個更好的佛教徒,然後如果上師依舊沒有對你另眼相待,你的失落和怨恨便會進一步加深,然後你開始不那麼起勁地學習,你開始在心裡遠離上師,去尋找別的也許能對你更好的上師,然後你找到另一位上師,這位上師如果還像前一位上師那樣冷淡你,你會再經歷一次之前的種種,如果如你所願,新上師對你很青睞,你會更加覺得自己比別人優越,傲慢心於是更強烈。什麼是輪迴?這就是。

  從頭到尾,你都是在我執裡打轉,依止上師也是為了強化自我。你高興、不高興、滿意、失落、勤奮、懈怠,都是因為自我。無論出現哪種情況,結果都是一樣的——自我越來越大,痛苦越來越多。

  上師難做。對你不夠好,自不用說,你會失望、失落、懈怠;對你夠好,別以為你就會不痛苦了,你只會更執著自己。

  當我們帶著滿身煩惱習氣來到上師面前,可能最醒目的就是這種無論什麼都能拿來強化自我的習慣,所以上師會幫我們指出來:不要把依止上師變成一種證明自己更出色更厲害的比賽,不論是向自己證明還是向他人證明。

  上師沒有如預期的對我們表現出格外的熱情,甚至還略顯冷淡,一個聰明的弟子會意識到這是自己內心傲慢的投影。因為心裡有傲慢,認為自己理應得到更多讚許,所以才會失望,才會認為對方傲慢或者不公平。大家總希望上師能為自己直指心性,可是有沒有想過,一次次當上師為我們指出身上的煩惱、毛病時,我們全無反應或不以為然,這樣又怎能期待上師直指心性,即使直指了,我們能反應過來嗎?

  什麼都是習慣,領受上師的調教也得靠習慣。

  米拉日巴與上師的初見

  米拉日巴尊者第一次正式拜見上師瑪爾巴尊者時,頂禮後說道:“上師啊,我是來自拉多地方的一個大罪人,願將身語意三門供養上師,請求上師賜予衣食與正法,願賜我即生成佛。”上師說:“你罪孽深重,怪不了我,又不是我讓你造罪的。不過你究竟造了什麼罪?”米拉日巴尊者詳細敘述了造罪經過。上師說:“無論如何,供養身語意很好,但是衣食和正法不能全部給你,要麼給你衣食,你去別處求法,要麼傳你正法,你到別處找衣食。二者只能選其一。如果選擇正法,即生是否能成佛,主要還是依靠你自己的精進和毅力。”米拉日巴尊者說:“那麼,我前來依止上師的目的是求法,衣食可以到別處去尋找。”於是尊者在上師那裡住了幾天後,就到南巖一帶化緣去了。結果化到了二十一藏鬥青稞。尊者用其中的十四藏鬥兌買了一口四角銅鍋,剩下七藏鬥裝入口袋裡,一起揹回供養給上師。背到上師家時,身體已經疲倦不堪。“撲通”一聲,他把滿滿一口袋青稞放到地上,把房子都震動了。上師正在吃飯,馬上從裡屋出來,看見是米拉日巴尊者,就說道:“你這個小子,力氣倒真不小。你是不是想把我的房子弄倒,壓死我們呀?還不快把口袋拿出去!”說著就用腳踢他。米拉日巴尊者只好把青稞搬到外面去,心想:這位上師真不好惹啊!以後總得小心侍候才是。但他並沒有生起一點不滿意的心思或邪見。

  我們來看,米拉日巴尊者見到上師,說自己是個大罪人,願將三門供養上師,又說希望上師供他衣食,傳他正法,還希望上師賜他即生成佛。瑪爾巴尊者聽後,立即指出了他的問題。

  首先他說:“你罪孽深重,怪不了我,又不是我讓你造罪的。”這是讓米拉日巴尊者明白因果不虛、業不可代。上師再慈悲,你自己造的惡業,還是要你自己來化解和承受。

  我們很多人是不是在上師面前也有這種心態呢?覺得有上師庇護,自己就可以某種形式逃脫因果,可以不為自己以前的一些行為負責了。“上師啊,我罪孽深重”的意思主要是“我的罪業拜託上師您幫我擔一擔吧”。

  這裡有一點先說明一下,虔誠皈依供養上師三寶,有時的確能立即化險為夷,這不是說上師三寶替你擔了因果,而主要是因為皈依、禮敬、供養上師三寶能迅速積累福德,這種善行冥冥中改變著很多事的緣起,其結果也會隨之改變。而改變有多大,主要看你的心力以及往昔惡業成熟的力量。世人常說的心誠則靈,是有道理的,心誠則心力大。但無論如何,改變結果都得自己來,自己積福,自己消業。

  你別覺得找到上師,惡業就可以都移交給上師來受,自己只管解脫,只管成佛。你看,後來真正是即生成佛的米拉日巴尊者初見上師時,上師是怎麼跟他說的——“你罪孽深重,怪不了我,又不是我讓你造罪的”,這是大實話,可估計沒幾個做弟子的聽了這話能受得了。常常當我們自稱罪人時,心裡也還是希望上師會對我們的謙卑、坦誠加以讚歎,並給予安慰。上師若像瑪爾巴尊者那樣把大實話甩過來,你可能當場就要翻臉。

  “罪孽深重”不是用來說的,你得真信因果。信因果,就自然會懺前戒後。所以緊接著,瑪爾巴尊者便讓米拉日巴尊者具體講一講他造惡業的經過。這是什麼?發露懺悔。

  我們依止上師,首先也要這樣做。不要總說“我是卑劣弟子”“我業障重”,一句話含糊帶過。卑劣在哪兒?怎麼就業障重了?點點滴滴仔細說出來。你說得出來,至少說明這些事你放在心裡,你是在乎的,而且也願意面對。當然,每個人都跑去上師面前訴說是不太可能的,但你可以觀想上師就在面前,你把自己的懊悔告訴他。

  我相信,在這樣細細訴說的過程中,米拉日巴尊者的心態也發生了很大變化。過去做過的惡業樁樁件件都回到眼前,不再是抽象的“罪業”,而是具體的仇恨、痛苦、報復、死亡,他不再認為那一切是可以輕易抹去的,惡果是可以逃避的。剛開始,他想得多輕鬆,自稱是罪人,但馬上就要求上師管他衣食,給他傳法,而且是即生成就之法。這說明他對以往所造的惡業,後悔是後悔,卻沒有以對因果的全然敬畏和信受去認真懺悔。

  在拜見瑪爾巴尊者前,米拉日巴尊者曾在絨敦拉嘎上師處求到大圓滿的灌頂和修法要訣。上師說:“我此殊勝大圓滿法,晝修晝成佛,夜修夜成佛,具有宿緣者不需修持,僅以聽聞就能解脫,乃極利根、具法緣者所修之法。”米拉日巴尊者心想:“我以前學咒術時,僅十四天就出現明顯驗相,學降冰雹術也只用七天就成功了。現在此法比咒術、降冰雹更容易:晝修晝成佛,夜修夜成佛,具緣者不需修持。我既然已經求到此法,應該算是具緣之人。”於是他什麼也不做,整天睡大覺。過了一段時間,上師說:“看來我無法調伏你,你還是去找聖者大譯師瑪爾巴吧。”

  瑪爾巴尊者是他生生世世的上師,當然知道怎麼調教他。上師先要他發露懺悔,然後告訴他衣食、正法二者只能選其一。不是上師小氣,不肯照顧弟子的生活,是米拉日巴尊者把修行看得有點太過輕鬆——不愁吃不愁穿,上師都管了,而且還包你成佛。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我們有些人也是這樣。“上師啊,我把身語意都供養你了,今生來世就靠上師了”。好了,果然身語意——身上穿的、嘴裡吃的、心裡想要的,都要上師管了。倒不是說都靠上師來養活,是覺得上師有義務加持自己衣食無憂,工作生活一切順利,這樣才能安心修行嘛,而且上師還應該把大圓滿的修法要訣傳給自己,這樣才能保證解脫呀。可你不覺得自己這種心態成問題嗎?沒有感激之心,把什麼都看成理所應得,認為自己的生活和解脫是別人的責任,並且還要生活、解脫兩全其美。

  瑪爾巴尊者果然就指出來:衣食、正法只能二選一。雖然佛陀說過,就算藏地出現三升珍珠換一升青稞的饑荒,佛弟子也不用擔心餓死,但我們不能把這理解為修行者理所當然地會衣食豐裕。有時候,尤其當你把修行、解脫看得太過輕易,覺得不用放棄任何世俗的欲求而同時能解脫輪迴,就像現在很多人做的那樣,你可能真的需要二選一。

  米拉日巴尊者選擇了正法。他相信有一種方法能把人從凡夫瞬間變成佛,像點金劑變頑石為黃金一般。他請上師賜他即生成佛。他以為即生成佛是上師可以賜給他的,而他要做的只是請求。瑪爾巴尊者怎麼說呢?他說:你選擇法,我給你法,但能不能即生成佛主要靠的是你自己的精進。上師不會給你打包票。

  看到這裡,我們或許會感到一絲絲安慰,連米拉日巴尊者當初也這樣,那麼我們這些遠遠不如他的人,心懷種種不切實際的幻想和僥倖、依賴之心,看來也不是那麼差勁了。可是,米拉日巴之所以成為米拉日巴尊者,他接下來依止上師的所作所為才是關鍵。我們很多人可能剛開始時,修法的條件比米拉日巴尊者好——今生沒有造過那麼重的殺業,心裡沒有那麼大的仇恨,上師沒有那樣百般刁難,不需要做那麼多、那麼大的苦行。也就是說,身體、心理上沒有那麼多障礙要去克服,一開始就可以比較專注地修習佛法。而米拉日巴尊者依止上師後相當長時間裡,連法的邊都摸不到,他去參加灌頂法會能被上師扯著頭髮硬生生拖出經堂去。可是,溫和順利的環境可以成為修法的障礙,困境、絕境也可以蘊藏修行的生機。

  視師為佛

  當瑪爾巴尊者毫不客氣地指出米拉日巴的問題,並拒絕他的請求,米拉日巴尊者沒有不高興,也沒別的胡思亂想。既然上師這麼說了,他就按照上師的話去做。上師不提供衣食,他就自己去化緣。化緣得來的東西,他幾乎全部供養給上師,沒想到卻招來一頓責罵。他也沒怨恨,只是心想:以後要更小心謹慎地侍候上師了。

  從這裡開始,米拉日巴展示出他不同尋常的根器——那些使他成為米拉日巴尊者的稀有特質。

  上師不斷讓他做苦工,對他非打即罵,別的弟子都在學法、受灌頂,而他呢,一個人在山崖上背石頭建房子,建了拆,拆了建。起初,他努力把吩咐下來的事情做完,便趕忙去向上師求法,可幾次三番都被上師罵回來:“你造了這樣大的罪,還想要我把這個不惜身命到印度,用黃金供養上師得來的口訣、空行母的心要,輕易地給你嗎?就是開玩笑,也未免開得太過了。”當他失望至極時,上師又會把他叫到身邊,安慰說只要把接下來的事情做完,就給他傳法。可是事情做完,上師又會挑出各種各樣的毛病,讓他重做。漸漸地,他不敢再理直氣壯地向上師求法,而請師母和上師其他的弟子幫他求,可連累大家都受到上師的責罵。上師問他有沒有生邪見,他痛哭流涕地說道:“我對上師的信心毫無動搖。我想了很久,這是我的罪太大的緣故,傷心得很。”上師說:“在我面前哭,而不懺悔,是什麼道理?滾出去!”

  就這樣,他被一步步逼到絕望的境地。後來還有幾番曲折,他怎樣出走,師母怎樣幫他,俄巴喇嘛怎樣引導他,最後又是怎樣回到瑪爾巴上師身邊,我們在這裡就不細述,大家有興趣可以自行閱讀尊者傳記。總之,在上師正式傳授密法前,米拉日巴尊者經歷了重重磨難,但他沒有對上師生絲毫邪見,凡上師說的,無不謹守奉行。他是真正地視師為佛。

  我們也常說“視師為佛”,但恐怕並不是很清楚怎樣才能做到視師為佛。

  首先,佛是什麼?是斷證圓滿——斷除了所有煩惱、習氣,證得了一切功德。視師為佛,就是說,在我們眼裡上師遠離一切煩惱習氣,具備智悲力所有功德。

  由於自身的侷限,我們對上師的信心一開始難免有造作的成分,我們沒有能力見到上師的所有功德,但可以透過思維、串習建立起信心,相信上師具備佛的所有品質,只是我們暫時因為自己的煩惱障礙而見不到罷了。通常,我們是這樣訓練自己視師為佛的。這種訓練非常必要,起碼你不會再像未學佛或初學佛時那樣,直接把上師想象成一個魔術師加算命先生,能穿牆,能飛,能把東西變沒變有,有神通,能預知未來,等等。大概那時在你心裡,佛就是這樣。現在你開始意識到,“佛”“覺者”指的是自性的萬德莊嚴,而上師把這一切具體地展現在我們面前。

  我們眼中的佛(上師)是什麼形象,完全取決於我們自己的功德福報。前面我們不是說過嗎?人類眼中可解渴、可清洗東西的水,在餓鬼眼中是有毒的膿血,地獄眾生眼中是讓他們皮開肉爛的鐵漿,而天人眼中是醇美的能祛痛療傷的甘露。你有怎樣的福報,便有怎樣的所見。由此可知,上師在我們眼中是凡夫還是佛,或者說,我們能否視師為佛,僅僅反覆觀想上師有多好是不夠的,因為你的目光還是向外,你還是想在外境上找到一位“完美上師”。殊不知外面的上師歸根結底是我們自己福報的顯現,我們應該內觀,在自心上下功夫,對治煩惱,清淨業障,積累資糧。隨著我們自己的業障減輕,福報增加,視師為佛便會越來越容易。

  可能長期以來大家在“視師為佛”的問題上都存在困擾。視師為佛,說起來好像很簡單,做起來為什麼就那麼難?高興的時候,視師為佛可能沒什麼大問題,你也會說“上師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上師有密意”“把一切觀為清淨”,等等。而一旦上師說的做的跟自己的預期或心意不相符,馬上就起煩惱。你甚至會認為視師為佛是缺乏理性的表現。與其把上師的言行看作具有啟發性的某種示現,你更願意把上師看成普通人,像普通人一樣困在種種憂煩和不得自主中。比如說,上師示現身體不適、情緒不佳,你會想:“這是更年期的問題,一般人到了更年期都這樣。”或者“可能是壓力太大了,有點抑鬱”。你覺得能這麼看問題,說明自己有顆“平常心”,是個有理性和智慧的人。

  很難有清淨觀,即使是面對自己的根本上師。為什麼會這樣?我想一個原因是學佛趨於表面,並沒有真正用佛法來指導自己的生活。佛法的見、修、行只是你生活中很小的而且是不太重要的一部分。遇到問題,還是從世俗的角度去判斷和應對。

  另一個原因便是我們把上師僅僅看成一個外在的、獨立於我們而存在的人,所以被要求“視師為佛”時,便只是忙著把那些自己沒見到的功德,發揮想象,在腦子裡加回到上師身上,好像貼標籤,給上師貼上了許多美好的標籤。你總想“以後要把上師想得更好一些”,以為這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可我們很少意識到,做不到視師為佛,不是因為我們沒把上師想象得足夠好,而主要是因為我們沒看到自己的煩惱有多大,沒有意識到自己內心的不清淨,不肯沉下心來積資淨障。

  “視師為佛”的訓練要做的,不是在上師身上做加法,是在自己身上做減法。

  常常當你說“上師做的一切都是對的”(聽上去好像在為上師找藉口一樣),其實你也不知道上師到底對在哪裡,你只是那麼一說,意思是這個問題暫且擱置不深究,可這時你應該做的恰恰是深究一番——檢視自心,看看是什麼煩惱和執著心作祟,使你見到上師的“過失”。上師是我們的鏡子,每當我們在鏡子裡看到過失,那就是我們的執著所在,是我們對治煩惱的好機會。

  上師也生病?

  具德上師若示現如凡夫般的老病之相,我們該如何看待呢?《維摩詰所說經》中有這麼一段故事:

  維摩詰居士病了,佛陀讓阿難尊者代表他去探望,阿難尊者說:“世尊,去維摩詰居士家裡探病,我實在沒有資格,不能勝任。”為什麼呢?因為以前有一次,佛陀身有小恙,要用牛奶,阿難尊者便拿著缽去一戶大婆羅門家乞食。正在門口等時,維摩詰居士來了,問道:“阿難,怎麼一大早拿個碗在這兒站著?”阿難尊者據實以告:“佛陀有點生病,需要喝牛奶調養一下,所以我來這裡乞食。”維摩詰居士一聽,連忙制止道:“打住,打住!阿難,別說這種話。如來身是金剛不壞之身,已斷除一切惡業,彙集所有善業,怎會生病?怎會有憂惱?阿難,你什麼也別說了,趁人不注意趕緊回去,別在這兒誹謗如來,不要讓別人聽到你這種不靠譜的話。阿難,轉輪聖王那樣小小的福德,都能做到無病,何況匯聚無量福德、總集一切殊勝的如來?阿難,回去吧,別在這裡讓我們這些佛弟子蒙羞了。外道們要是聽到你的話,一定會說:‘佛陀有什麼資格當老師?自己的病都醫不好,還怎麼救度其他人?’所以,阿難,千萬別讓人看見你來過這兒,悄悄地趕緊回去,要不然別人還真以為佛陀生病了呢。阿難,你要知道,諸如來身即是法身,不是由思慮、欲愛而來之身。佛陀是世尊,超越生死輪迴之三界。佛身無損惱,所有煩惱習氣已盡除。佛身無為,不墮諸數。這樣的身體,會有什麼病?”

  維摩詰居士如此一連串詰問,讓阿難尊者啞口無言,心想自己可能真是沒聽明白佛陀的話,不禁羞愧難當。正在他猶豫,不知如何是好時,空中有聲音說:“阿難,維摩詰居士說的對。但佛陀也是為了度化眾生,才在五濁惡世示現生老病死之種種的。所以,阿難,去拿牛奶吧,不要慚愧。”

  這段經文讓我們瞭解到,作為弟子應該如何去看待上師的示現疾病。我們不能認為上師是和凡夫一樣,為思慮、欲愛、煩惱所迫而生病。弟子視師為佛,當知佛身無病。然而出於大悲心,上師又的確顯現了病相,為的是向我們揭示苦、空、無常、因果等道理,引導、啟發我們趣入解脫道,為我們創造修持佛法的種種緣起。所以,我們應像阿難尊者殷勤侍奉佛陀那樣,關心、照顧上師的身體,把上師的病放在心上,努力透過自己精進的修行去積聚上師康復的緣起。

  在經文中,我們還看到,即使佛陀當年示現疾病,也會有人說“自己的病都治不好,還怎麼引導別人”之類的話。說這話的主要是外道,他們不能真正瞭解無常、無我之理,而注重外在及恆常,所以會把長養肉身看成解脫之道,以身體的好壞來判斷修法的成就。現在有的內道佛教徒也不免有這種想法,如果上師示現生病,他可能會因此而懷疑上師攝受眾生、引導解脫的能力。然而,正如經中所說,佛陀當年為了啟發、引導眾生,也在這五濁惡世示現生病呢。

  當然並不是所有上師都已證得佛果,有些尚未證入聖者地的上師生病並不全是應機調教眾生的方便示現,但我們通常很難判斷。並且,如果根本上師和弟子的關係成立,我們便不能再去揣測上師是不是一個凡夫,而應該觀清淨心。有時上師的生病會成為弘法利生的重要緣起。像《維摩詰所說經》便是維摩詰居士示現生病,眾生才有了聽聞無上妙法的機緣。

  當文殊菩薩前往探病,詢問病因、病情時,維摩詰居士說道:“從痴有愛,則我病生;以一切眾生病,是故我病;若一切眾生得不病者,則我病滅。所以者何?菩薩為眾生故入生死,有生死則有病;若眾生得離病者,則菩薩無復病。譬如長者,唯有一子,其子得病,父母亦病。若子病癒,父母亦愈。菩薩如是,於諸眾生,愛之若子;眾生病則菩薩病,眾生病癒,菩薩亦愈。又言是疾,何所因起?菩薩疾者,以大悲起。”佛菩薩、善知識為何示現疾病?維摩詰居士在這裡給出了極好的解釋。

  如何與上師相處

  我們回到前面米拉日巴尊者的故事。

  尊者的示現給了我們很多啟發。他不關注上師平時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因為他沒時間,他有上師交代的許多事要做。他也不去琢磨上師打罵、為難他到底對不對。在他心裡,上師與法、與解脫是畫等號的,上師對他所做的一切都成為修法的前行或正行。他對上師的信心,也正是他對法、對傳承的信心以及對解脫的渴望,反之亦然。除了正法和解脫,別的他都不大關心,因此才能心無旁騖地依教奉行。這恐怕正是許多人生不起“視師為佛”信心的癥結所在——對解脫不希求,對法不希求。大家帶著太多的要求(或說期待)來到上師面前,而求解脫的人少之又少。跟上師學法,也有點變成和世間的人際交往一樣。

  有人曾問我:如何與上師相處?其實,我想盡管現在人們的自我意識、平等意識都比較強,也總有人在說把上師當作朋友、不要把上師看成高高在上的佛等等,這種話當然會讓很多人覺得受用,但它究竟是什麼意思呢?若完全照字面去理解,會不會有問題呢?

  沒錯,我們對上師不必盲目地偶像崇拜,上師也不需要這個,我們要做的是努力與他心靈溝通,理解他的言教、行為和對我們的引導,所謂以心傳心,師徒間的關係最圓滿的結果即是這樣。從理解和溝通的角度,如果說把上師當朋友,一定要這麼說的話,也可以算是了,但後面最好帶上括號加以解釋,否則,恐怕很多人已經誤解了,朋友,那也就是說可以勾肩搭背,親密無間,一起吃飯喝茶,互訴衷腸,話不投機便慪氣翻臉,回頭又和好的。你不一定真這麼做,但在你心裡的社交檔案中,上師是歸入這一類的。

  傳統的教法說,你把上師視為佛,你能得到佛的加持;把上師視為菩薩,你得到菩薩的加持;把上師視為凡夫,你得到凡夫的加持。現在,在凡夫項下也許可以加上一條——朋友:把上師視為朋友,你得到朋友的加持。想想看,你的朋友那麼多,從他們那裡你都得到過怎樣的加持呢?幫助是有的,但很少是出離輪迴的幫助;關愛是有的,卻也免不了不定期、不由自主襲來的猜忌、矛盾、怨恨、嫉妒等。不要低估了自己身上的煩惱習氣,不要高估了自己內心的容量和韌性,如果把上師視為朋友,我們很難不跌入習以為常的與朋友相處的模式,而那樣是危險的,因為對大多數人來說,可能最不擅長的就是跟朋友相處,朋友之間能相安無事、善始善終的很少。

  本來,與上師的關係,是你一生中少數幾個有可能做到較簡單純粹的關係之一,與其他很多人,即使你想,客觀上也怕是難做到。我不大明白為什麼你要把可以簡單的事情複雜化。

  你也許會覺得朋友也分很多種,有一種是良師益友、亦師亦友,與上師的關係這樣不可以嗎?其實你不妨設想一下,自己最敬重、對你有大恩並且在專業水準上遠高於你的一位世間法的老師,你會在心裡和對外稱他是你的朋友嗎?可能不會,你會稱老師。儘管你們相處親密融洽,他沒有一點架子,完全把你看成同行、同事,你仍然會明白自己在他面前的位置在哪裡。世間法是這樣,出世間法亦然。我們恭敬上師,因為他教我們解脫之法,對我們有大恩,而且在解脫這件事上,他的專業水平遠高於我們,越是看見自己的差距就越敬重上師。

  米拉日巴尊者示現了很好的做法:他把法、把解脫作為自己和上師的連線點,自依止上師的第一天開始,一切都成為傳法的一部分。如果我們也能這樣,那麼,與上師的關係就比較好處理了。

  這有點像是在灌頂過程中,很多環節你並不理解,但你仍然會耐心、恭敬地領受,因為你知道這是必要的過程,你也不會去挑剔上師的做法和對你的態度,你知道自己根本不懂應該怎麼做而上師懂,他所做的一切必定是符合儀軌,並且目的唯一是傳法,你要做的只是接受。弟子依止上師,若也是這種狀態就好了。不妨把整個依止的過程看成是一場大灌頂,有些地方你不懂沒關係,你只要信任和領受就行了,隨著修行的推進,慢慢你會明白這一切背後的邏輯。

  米拉日巴尊者依止上師的目的純粹,依止過程中也始終沒忘自己的發心,這使得他能專注於法——求法、學法、修法,並且這就是他與上師的關係,他不需要再去考慮如何與上師相處之類的問題,學修正法就是他與上師相處的方式。

  當然,這種理想師徒關係的前提是,上師是真正具有德行的。我們在前文中也強調過這一點,對弟子來說,選擇一位真正的具德上師至關重要,否則你沒辦法專注於法,與上師的相處、所謂的“信任和領受”,也會變成你生活中的一大折磨。有些求法者非常單純、虔誠,然而他們沒有遇到好的上師,或者沒有遇到與自己有宿緣、能以最相應的方法施教於己的上師。不光是我們這個時代,其實在任何時代裡,具德上師都是需要殊勝因緣才能遇到。我們能知道、能接觸到的真正有能力引導我們解脫的上師,少之又少。

  任何一個缺乏心靈訓練、對慾望和情緒沒有多少控制力的人,都能輕易做到瑪爾巴大譯師在弟子米拉日巴面前示現的暴躁、刻薄、愛折磨人,但他們做不到同時像瑪爾巴大譯師那樣在空中示現諸佛壇城,讓所有在場弟子都現量見到;他們也做不到像瑪爾巴大譯師那樣,一次次放下舒適的生活和身為上師的尊貴,把自己變回學生,長途跋涉歷盡艱險去求法。

  判斷一個人是否具德上師,其實也不是那麼難,只要我們給自己足夠多的時間去觀察並同時學習佛法。聲緣乘、大乘、金剛乘各有其具德上師的標準,我們這裡所講的具德上師主要指的是傳密法的上師,所以完全不必等到這位上師出現再去了解、學習佛法。在進入密乘之前,有大量的顯宗教法需要我們去學習。

  因為一些人具有爭議的言行,現在你若跟人說“視師為佛”“依教奉行”這樣的話,常常會引起質疑或反彈。不過我們要知道,“視師為佛”本身並沒有錯,放在任何時間地點,都是密乘修行者應奉行的準則和迅速獲得成就的要訣。出問題的是我們現在的人對“師”的理解。並不是所有自稱為“上師”或打扮成“上師”模樣的人都是你需要去視其為佛並依教奉行的。即使在華智仁波切生活其中的十九世紀的藏區,相對來說很簡單的社會環境中,求法者仍然被一再告誡要謹慎識別上師,“視師為佛”這一準則的運用是在反覆確認無誤的甄別之後。

  我很慶幸自己修學佛法的過程中遇到那麼多珍寶般的上師。他們的言傳身教、智慧慈悲,尤其他們對自己的上師以及一切祖師大德的恭敬、感激,不斷啟發、激勵著我。以前,法王如意寶每次只要一提到他的上師託嘎如意寶,便合掌當胸、淚流滿面。給我們講述託嘎如意寶的功德,也總是泣不成聲。

  阿秋仁波切有五位根本上師。提到上師,他從不直呼上師的尊名,而是合掌當胸稱“金剛持”“如意寶”。法王如意寶示現圓寂後,他因為思念、感激上師,常常抑制不住地當眾痛哭。

  記得1990年我去石渠向貝瑪才旺仁波切求法,當時落腳的地方離仁波切的住處很近。每天早上,天剛矇矇亮,我便看見仁波切出來轉繞了。他一邊走一邊唱誦著上師們的名號和“喇嘛欽諾”,將所有於他有法恩的上師全部祈禱一遍,然後又從頭開始。這樣的轉繞每天持續很長時間。

  我小時候,家鄉的寺廟有一位慈誠嘉參堪布,他對我非常好,應邀出去唸經、講學的時候,常把我帶在身邊。很多次,當他講到上師的恩德或眾生的痛苦這樣的內容時,都忍不住當著下面信眾的面哭起來。我那時年紀小不懂事,每當這種時候都會為他感到尷尬。於是我私下和他說:“堪布,可不可以不要哭成那樣,怪難為情的。”他脾氣好極了,聽了我的話,彷彿犯了錯一般不好意思地向我解釋道:“阿布,我不是故意的,我實在是忍不住。”

  到我們這一代,弟子對上師滿懷感恩和敬畏,仍然是人們習以為常並認為理所當然的,不似如今的修學者時不時要猶疑一下:自己是否對上師太過恭敬順從了?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記得以前在學院,我們師兄弟幾個協助法王如意寶管理各項事務,每次大家商量完事情,需要向法王如意寶彙報時,沒有人敢第一個進法王的房間,也沒有人敢第一個開口彙報,大家推來推去,結局幾乎每次都是一樣的——請丹增活佛先開口。他性格和緩,被我們大家推舉出來後,也是溫溫和和地說:“好的好的,那你們一會兒要幫我補充。”我們來到法王住處外面,還是要定定神準備好一會兒,才敢進屋。我差不多每次剛進去,腦子裡都是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來是為了什麼事,總要緩上一陣,才能正常思維、應答,因為對法王如意寶太敬畏了。不是隻有我一個人這樣。在我們這一代弟子心中,上師的一言一行直接關係到弟子的成就和解脫,所以我們把呵護與上師之間的因緣看得比生命還重要。

  弟子要恭敬上師,這不是藏傳佛教特有的要求,南傳、漢傳佛教也都是如此。

  很大的“我”

  在米拉日巴尊者的故事中,另一點值得我們注意的是,他從一開始的張嘴便向上師提要求,要衣食、要傳法、要即生成佛,到後來連上師的面也不敢見,人到上師房門外便戰戰兢兢嚇得發抖,別說求法了,他對自己實在太失望,連活都不想活下去,他的“自我”越來越小。

  我們無法處理好與他人、與周圍環境的關係,追究到最後總會發現一個很大的“我”。尤其在上師面前,原形會更快地畢露,我執會更強烈地表達出來。這也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為什麼在別人面前,甚至對自己,都能裝樣子,可一到上師跟前,要不了多久,那個深層的你就跑出來了,是什麼人就是什麼樣兒。

  “我執”在我們的世界中就像空氣,無形無色,無處不在,不但無法直接指認,且我們對它太習慣太依賴,以至於完全意識不到它的存在。但我執有一個特性,就是煩惱。凡是有煩惱的地方,就有我執在。在上師面前,我們的煩惱會表現得尤為明顯,不一定是嗔惱、貪婪這樣粗大的煩惱,還可以是急躁、好勝、焦慮、懶惰、缺乏辨識力等較微細的煩惱。這些煩惱投射在上師身上,我們便會見到這樣那樣的過失。

  怎麼減輕煩惱呢?像米拉日巴尊者那樣,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依教奉行上,是一個善巧有力的辦法。煩惱輕了,執著小了,在上師面前也同樣會明顯地表現出來,你會發現,視師為佛、依教奉行的難度開始降低。但不要期待這種轉變能在短時間內完成,實際上,視師為佛、依教奉行不只是初學者的難題,而且是整個修行過程中長期存在的巨大挑戰。

  岡波巴大師在上師米拉日巴尊者處學成之後,拜別上師時問他:“什麼時候我才可以開始指導學生呢?”米拉日巴尊者回答:“當你能夠看到,真正看到在你面前的這位老人與佛陀無別時。當恭敬心把你帶到這個認知時,你就可以開始傳法了。”換句話說,在你還沒有成為上師、有能力指導他人修行之前,視師為佛對你來說都將一直是需要努力才能做到,而非自然而然就實現的。

  那個好的世界

  我有時聽人談修行的體會,說到佛法多麼神奇,自己在短時間內變化多麼大,我會猜想他要麼是隻說了好的順利的方面,所謂報喜不報憂,要麼是還沒有真正開始修行。

  聞思修,聞是聽法,思是思考,修是在自己的身語意上實踐。說實踐可能不夠準確,實際情況是跟自己根深蒂固的各種習慣開戰。剛開始修行時(不一定像聽上去那麼短,“剛開始”有可能是許多年),你遇到的失敗一定比成功多得多。我說的是實修,不是聞思。聞思較容易帶來滿足和成就感,你能明顯知道自己懂得更多了,而且只要你堅持,進步也很可計量;實修就不一樣了,最簡單的東西也會讓你焦頭爛額,至於說進步,經常的情況是進一退十。

  我們在學佛之初熱情高漲,信心百倍,覺得自己所有的問題找到了答案,覺得什麼困難都可以迎刃而解,甚至成就、解脫等目標也都只在伸手可及的前方。然而,這樣的熱情和信心通常不會持續很久,不必等到第一個實際困難出現,便會自行消退大半。尤其是現在,生活似乎有太多選擇,每個問題都似乎有太多聰明又方便的解決辦法,我們於是慢慢養成習慣,一個辦法或一件事若沒有立即呈現出期待的滿意效果,我們便忙不迭地去嘗試另一個辦法,做另一件事。到後來,是不是有效果,是不是解決了問題,已變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不停地換“下一個”。大家看看自己平時有多少事是起了頭便沒有下文的,有多少目標是訂了便擱到一邊去的,就知道這種習慣有多強大。其實不見得是事情本身有多難,有些看上去不怎麼難的事,比如看一本書,也總是翻個幾頁就看不下去了。是專注的能力越來越弱,事物越來越難以引發靈感和興趣,使我們難以把一件已經開頭的事持續進行下去。

  我們辛辛苦苦找到具德上師,願意無保留地信任他,下決心要跟他學佛法,這在我們的生活中是一件稀有的事,但更難得稀有的是我們要把這件事堅持做下去。培養信心和耐心有助於我們的堅持。

  信心,就是說你知道如理如法地堅持修行會有怎樣的結果,你對這個因果堅信不疑。而上師便是眼前活生生的例子,他的存在讓我們看到修行不可思議的力量,讓我們知道他身上所有那些美好的特質,只要堅持修行,有朝一日也同樣會在自己身上呈現出來。上師以普通有血有肉的人的形象,而非騰雲駕霧、神奇變化的“超人”形象示現在我們面前,其中一個原因便是要告訴我們,以現有的普通人身即能證悟成就佛的功德,所以我們不必等到以後獲得一個更優越的轉世時,或者練就一身神通變幻的本事時,再修學佛法,尋求解脫。你可以看上去是個普通人,而照樣散發出成就者不同尋常的功德光芒。

  當然,我們首先要有足夠的辨識力,在上師看似普通的言談舉止中認出成就者的功德。我們總說上師如佛,但其實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並能欣賞他身上的美好品質。我們太急於把上師供在頭頂,卻沒有好好端詳、欣賞過他的好:他的純淨,他的寧靜不受干擾,他舉手投足間的柔和、自在,他對眾生無法耗盡的耐心,他的慈悲,那種你看見他、接近他便會被籠罩其間的溫暖光輝之感,等等。我們是否曾經看著上師而在心裡默默感動不已:“這是一個多麼好的人啊!”他在那裡,便是一種無盡的安慰和鼓舞。

  我有時會覺得大家可能太過喜歡“神聖”了,以至於忘記我們與上師之間,發自內心的親切感和喜愛也是非常重要的。我們喜歡他這個人,看見他就開心,覺得跟他很親很親。他的出現自然而然能讓我們開始反省和對比:我們所做的有沒有使自己成為更好的人?看看周圍,那麼多有才華的、聰明的、成功的、有錢的、有地位的人,為什麼他們沒有因此而成為好的人?這裡的“好”並不是相對於“壞”的道德意義上的好,而是沒有煩惱,沒有侵犯性,平衡,自在,喜悅,明亮。總之,當你看見上師,你會知道“好”指的是什麼,而且,你希望自己也能那樣好。

  說實話,對於我們當中許多人,成佛並不是一件很有吸引力的事。說到“佛”,你首先想到的是經堂裡或唐卡上跏趺而坐的佛像,除了放著光微笑坐在那裡,似乎其他什麼事也不再發生,你覺得這種生活實在是枯燥極了,你可不怎麼嚮往。也難怪你修行總也沒有足夠的動力堅持下去。然而,這種枯燥、無所事事的狀態只是你想象中的“成佛之後”而已。《圓覺經》上說:“以輪迴心,生輪迴見,入於如來大寂滅海,終不能至。”以輪迴的心去揣度佛的境界,你所能想到的一切都只是輪迴,而非佛的境界。但是上師的出現,讓我們親眼看到人怎樣透過努力修行去獲得證悟,並且在證悟乃至圓滿證悟之後,仍然可以怎樣平凡而又不平凡地在世間生活,可以做到那樣“好”。這時你會知道為什麼大成就者被稱為世間的莊嚴。你的親近上師,對他畢恭畢敬、依教奉行,也逐漸從開始的造作、需要不斷提醒,變成自然流露的、從心底珍惜、想靠近那個好的世界。

  有上師活生生的榜樣在眼前,他的存在持續給予我們信心和靈感,修行於是有了更大的動力。親近上師,不一定要長期近距離地接觸他(對現在很多人而言,這也是不大現實的),能否懂得他的好,哪怕只是他無盡功德藏中很小的一點點,珍惜他的言教,並把這種感動、感受轉化為自己修行中取之不盡的靈感源泉,才是關鍵。否則每天跟在上師身邊也是徒然。

  對佛法的珍惜

  《普賢上師言教》中把依止上師又進一步分為兩步:依止和隨學。依止以聞思為主,力求通達法義,並掌握修法的要領。這時並非完全沒有實修,只不過實修是服務於聞思的,為的是澄清和鞏固聞思的所得。因為要集中全部注意力向上師學,聽他怎麼講,看他怎麼做,然後自己照著去做,看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不到位,再隨時向上師請教,這個階段最關鍵的是無論如何不要違背上師的教導,上師怎麼說,自己就怎麼做。

  隨學階段,因為法的要領已經瞭然於心,重點就不再是聞思,而是修和行。修是努力一步步證到上師的證境,行是模仿上師的弘法利生的行為。

  聞思修的過程不會一帆風順。當你克服惰性,終於開始比較穩定地聞思修,困難也就一個接一個出現了。首先是對法義的理解並非如想象的那般簡單,然後是學了後面的忘了前面的。對付這些問題,除了花更多時間努力鑽研、記誦外,還應從心底生起對佛法的珍惜。

  現在的人學習條件好,什麼都方便易得,然而方便並不總是好事。記得我小時候學習時,幾乎見不到現成的法本,到十七八歲在熙日森藏語學校上學,仍然是明天要講的課今天才能拿到相關的頌詞,要把它們趕緊抄下來。事實上,當時我連抄寫用的筆也都是借來的,今天向這位道友借一下筆用用,明天向那位道友借一下筆用用。那時的筆也不是現在習以為常的圓珠筆之類。是什麼樣子呢?就是一根削好的竹籤,寫的時候蘸墨水寫。那時竹子不多見,好容易得到一截竹子,我們便很仔細地削好、打磨做成筆。墨水也是難得的,我常常隨身帶一隻很小的舊青黴素藥瓶,裡面塞一塊海綿,遇到有墨水的道友,就向人家討一點裝進瓶裡。我因為字寫得比較好看,也是為了表達感謝吧,便常常自告奮勇幫大家抄法本。記得有一次學《皈依偈釋義》,我認認真真抄了很多本送給周圍的道友。那個時候,對我來說,現成的法本是想也不敢想的,能有抄寫的條件已經是太開心了。之前在家鄉才旺晉美堪布座下學習《法界寶藏論》,他把自己的《釋義》借給我,厚厚一大本,我沒有足夠的紙和墨水全部抄下來,便只抄寫了頌詞部分,而未抄錄的,我都儘量記在心裡。現在回過頭看,手抄雖然辛苦,卻有助於記憶。自己從頭到尾抄過的法本,多年以後仍然印象深刻。不像現在大家學習,多珍貴的法本也是隨手可得,卻也正因為如此容易,才會看輕,什麼內容都輕飄飄看過去,感激珍重之心自然是談不上,連基本法義也很難進到心裡。

  以前沒有錄音錄影裝置,上師講課一遍而過,我們聞法便需十二分地專注,生怕漏掉一點,聽到什麼都最大限度地記到心裡去。而現在大家上課總禁不住開小差,想點別的或看看手機。雖說事後可以再聽錄音,學習的效果總不太好。

  我在熙日森近兩年,豈止學習用品如筆是靠借的,基本生活所需也都靠東拼西湊,今天幫這位道友擔水、做飯,順便就跟著吃頓飯,明天幫那位道友做做雜事,順便又在他那裡吃頓飯,就這樣有一頓沒一頓的,完成了兩年的學業。當時我只是旁聽生,可以隨時離開,而真的是對聞法的熱情,以及學到佛法的喜悅,讓所有困難都消失了一般。我也是後來回憶才看到那時的不易,不禁小小驚訝於自己是怎樣一無所有地把日子過下來的。來年,校方表示鑑於我的成績,可以把我轉為學雜食宿全部免費的正式生,而我聽從堪布貝瑪才旺仁波切的建議,婉拒了藏語學校的好意,決定去色達喇榮跟隨法王如意寶修學佛法。

  到了喇榮五明佛學院,雖然有法王如意寶的關照,起初相當長一段時間裡,依然是東家蹭一頓飯,西家借住一宿。後來,一位道友把他住的小土屋一分為二,中間用布隔開,一半住處賣給了我。我當時自然是拿不出買房錢的,但承諾以後有錢了一定付清。於是我在學院終於有了一個自己的小窩,不用再四處借宿。這個六七平米大小、擺不下床因此只能坐著睡覺、隔壁說話如在耳邊的小屋,陪伴我度過在學院的最初六年。總記得座位後面的土牆一靠上去就刷刷掉土渣,有時不知不覺靠著牆睡著,醒過來,滿頭滿身的土。窗戶原是透明塑膠布蒙上的,後來風大給吹破了,就又用針線縫上了一塊塑膠布。

  記得那時,每次洗衣服,都要先向別人借件袍子穿在身上,才能去洗,否則盆裡有衣服,身上便沒衣服了。

  早期的學院,人不多,所有人都彼此叫得出名字。不少道友也像我一樣生活窘迫,開心卻也頗為艱難地堅持著聞思修。

  那個時候依然是沒有法本,喇榮溝周邊沒有路,在溝口等半天才會看見一個路過的人,所以也無處借書。法本的內容在講課前幾天謄抄下來,再用一臺老式油印機印刷出來。這臺油印機我印象很深刻,質量不是很好,裡面的藍油印紙用不了多久就沒油墨。我們用的紙,一張上大概能影印三張寬寬的藏式書頁。然後大家手工切割好,法王講課的當天分發下去。

  講課結束後,法王如意寶並不馬上離開,大家長時間地圍坐在上師法座周圍請教一些佛法的問題。法王如意寶一邊解答,一邊風趣地給我們講故事,講他在石渠江瑪佛學院依止託嘎如意寶,講他的金剛道友們的功德。那時候法王如意寶身體狀況比較好,每天除兩小時正式上課之外,還要這樣“拖堂”一兩個小時。那時的我們真幸福。

  課後由嘎多堪布等老一輩的堪布們給我們輔導。輔導結束後,大家就各自回到房間去複習法義。學院那時沒通電,晚上看書的話,偶爾用煤油燈來照明,但更多時候是乾脆就去外面藉著月光看書。

  我講這些陳年往事,到底想說明什麼呢?我想說的是,對佛法的希求、珍惜之心能幫我們跨越很多困難。我從小到大很少有足夠的生活條件讓我可以安心修學的,總是衣食不保,生活沒著落,學了今天,不知明天還能不能繼續在這個地方學下去,不知是不是要中斷學業先去解決生存問題,每一天對我來說都可能是之後很長時間裡的最後一次聽聞到佛法,也因此我更加珍惜聞法的機會,聽到什麼都如獲至寶地裝進心裡。

  最大的堅毅安忍

  接下來我們要講的是實修,把學來的佛法用於解除自身的煩惱。在這裡,我們比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更需要耐心。我們學到的法那麼好,那麼合理,可運用到自己身上來,卻發現好難。比如說忍辱,寂天菩薩在《入行論》裡抽絲剝繭般細緻地講述了忍辱的意義、方法,你也深為認同,但真正遇到令人生氣的事情,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怒火,忍辱的教言不知忘到哪裡去了,即使有時能想起來,也是全無心力跟自己講道理。

  其實不用說止息煩惱,比那更容易也更基本的覺察心念,比如生氣時知道自己在生氣,嫉妒時知道自己在嫉妒,貪求時知道自己在貪求,恐怕都不太能夠做到。不少人學佛多年,一直都沒有比較認真去訓練過自己的覺察力。我們常說的正知正念,基本功便是覺察。佛教中有許多方法教你如何把心帶回當下,對流水般身語意活動的生住滅保持覺知。然而,你總沒有時間去實踐哪怕一種方法,比如對呼吸的覺察。方法其實不復雜,但要持續練習才會有效果。就像健身,只有肯花時間不斷重複那些簡單的動作,才能長出肌肉來,否則只是知道方法不去做,又有什麼用呢?

  修行的體驗總是很美好嗎?當然不。別把修行的畫面想象成修飾過的廣告片裡那樣,優美的環境中,焚香,靜坐,微風徐來,衣裾飄飄。那樣的時刻或許有,但絕大多數時候你還是在瑣碎、窘迫的當下面對自己的混亂、孤獨和力不從心。尤其座下修行,當你從蒲團上的觀修回到嘈雜、不停有麻煩發生的日常生活裡(當然,蒲團上也不輕鬆,你差不多從頭到尾是在跟自己太過僵硬的身體和太過靈活的心思作鬥爭),你發現自己似乎永遠比煩惱慢一步或許多步。

  你真正體會到對治煩惱有多難,會覺得自己再怎樣努力也是沒希望的,有時你想到放棄現在的修行,或者去試一試其他看上去更輕鬆的辦法,而最終你還是會回到佛法修行的路上來,一次次岔出去或者停滯不前,所起的作用只是一次次向自己證明根本的解決辦法還是佛法的實修。

  我們常說“無始以來如何如何”,但有沒有好好想過“無始以來”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如果某種習慣是無始以來不斷熏習養成的,它會有多強大頑固,我們又怎能期待靠幾天幾個月的修行就能扭轉它,更何況大家現在的修行大多數時候是三天打魚兩天晒網,缺乏持續綿密的鞏固之力。

  當年,米拉日巴尊者經歷重重苦行和等待的煎熬,終於等到上師瑪爾巴尊者向他傳法。得法後,他立即去山洞裡專修。為了減少干擾,也為堅定自己的決心,他用石頭把洞口砌死,完全與外界隔離開,在狹小的山洞裡夜以繼日修法,因很少起座,即使在冬天蒲團也從沒冷過。這樣一住十一個月,直到上師來詢問修法的進展情況,他仍遲遲捨不得打牆出來,他說,怕一出去,修法中斷了就很難再繼續。

  米拉日巴尊者終其一生示現勤苦精進修行。到晚年,他最出眾的弟子之一的岡波巴大師去拜別他,請示上師還有什麼需要特別囑咐的話時,米拉日巴尊者說:“我有一個最深奧的寶貴口訣,但如果說出來傳給別人太可惜了。所以,唉,你去吧。”於是,岡波巴大師渡過河去,走了一小段路,隱約聽見上師在叫他,便立即又回到上師面前。米拉日巴尊者對他說:“唉,我這個口訣雖然至為殊勝,有點捨不得傳人,但這個口訣如果連你都不傳,還傳給誰呢?所以我還是現在傳給你吧。”岡波巴大師歡喜萬分,說道:“那麼我是否要準備一個曼扎作為供養呢?”米拉日巴尊者說道:“曼扎倒不需要,只要你莫辜負我這個口訣就行了。好,現在你看!”說著,他將衣袍撩起。只見他周身上下都是因多年精進修行而結成的老繭。他繼續說道:“我再沒有比這更深奧的口訣了。我是經過這樣的勤苦修行,心中才生起功德的,所以你也要以最大的堅毅安忍來修行才好。”

  最大的堅毅安忍,這是米拉日巴尊者捨不得傳人的最深奧口訣!我們後世的修學者應該把這個牢記於心。不要期待證悟成就和煩惱的解脫會像天上掉餡餅般某一天突然砸中自己。即使令許多人無限嚮往的所謂“頓悟”,也是在常年持之以恆的勤苦修行之後才會到來。而且初學者真不必過分追求開悟,那個不是追求來的。煩惱去除了便是悟,是做減法,不是做加法,不是在現有的滿心煩惱之外再去實現一個“開悟”的境界。所以不要忽視對治煩惱、清淨業障的修法,也不要把對文字的理解誤認作修行的覺受,把覺受誤認為是證悟。從理解到覺受到證悟的遞進,唯有透過實修才能實現,而實修在哪裡修?就是當下的身語意,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著手之處。

  常有人愁眉苦臉地跟我說:“煩惱好像很難減輕,怎麼辦呀?”煩惱當然很難減輕,可你有沒有堅持不懈地修行呢?每天二十四小時,你花了幾個小時去憶念、修習佛法?在你的優先事項中,修行排在第幾位?當出現問題、發生狀況的時候,你有幾次是首先想到佛法,用佛陀教予的方法來看待問題、指導自己的行為?如果你很少認真地思考、運用佛法,很少觀察、對治煩惱,煩惱當然很難減輕。這是因果規律。信佛,歸根結底是信因果。若想得到某種果,就要去種下它的因,並積累緣起。同樣地,自己種的是什麼因,就會有什麼果。懈怠的因,自然結不出成就的果。我們不能越學佛法,越不相信因果,反而覺得凡事都有個什麼竅門捷徑,自己不需努力,求求加持,一切就搞定了。真的沒那麼神奇,佛法不是魔術。

  有一次,米拉日巴尊者騰身空中,身體由一變多,又由多攝一,或隱沒不現,只聞其聲說法,如是示現種種無量神通。他的弟子賽文惹巴見了,也持一口瓶氣向空中奮力飛去,卻只能做到不沾地行走而已。尊者於是說道:“如果不能像我一樣地對上師竭力承事,對輪迴極生厭離,對眾生普起大悲,對道友作清淨想,對修行精進不懈,那麼要想達成這樣的成就證德和無礙神通是絕不可能的。徒兒們啊,再進一步說吧,你們如果不種這樣的因,就不要期望能得這樣的果啊!”

  三、依師三問

  上師在哪裡?

  既然“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各人”,都是自己種因,自己得果,那麼還需不需要祈禱上師呢?祈禱上師的作用是什麼?

  回答這些問題前,我們先來看看上師到底在哪裡?你說,這還用問嗎?上師在他自己家裡嘛。的確,上師駐錫在他的道場裡或者在其他地方,弘揚佛法,利益眾生。他有他自己的活動。當我們說外在上師是內在上師的顯現或投射,並不意味著上師只是我們想象中的一個人物,當我們想,他就存在,當我們不想,他就不存在。大多數人當然不會犯這樣的錯誤,然而,大多數人的問題正好相反,就是認為上師是完全獨立於自己的存在,上師是上師,自己是自己。

  前文中我們講“視師如佛”時曾講到,做不到視師如佛,不是因為我們的想象力不夠,是因為我們的煩惱業障阻礙了自己看到實相。上師的實相是佛,但在我們各自的世界裡上師是什麼樣,取決於我們的覺知認知,而覺知認知又受到每個人各自煩惱業力的限制,這麼一來,我們就知道:首先,在自己的煩惱業障徹底清淨之前,無法見到上師的實相(也就是佛),我們所見到的上師其實是自己的心界定出來的“上師”。其次,每個人各自見到的上師不會完全相同,因為沒有兩個人的煩惱業障或福報完全相同。

  法王如意寶曾跟我們說起他小時候拜見瑪尼喇嘛班瑪思德的故事。瑪尼喇嘛以倡導、修持觀世音菩薩的法門而聞名藏地,已發掘的授記文中有十三個都提到他是觀音菩薩的化身。法王如意寶在石渠江瑪佛學院學習時,因仰慕瑪尼喇嘛的尊名而長途跋涉前去他在青海的駐地拜見。法王如意寶說,當時他滿以為自己會見到觀音菩薩,誰知眼前出現的卻是一位普通老人,他心想會不會是看錯了,揉揉眼睛再看,還是一位普通老人。於是他難過地一邊祈禱一邊想:自己的業障真是太重了,所以才見不到觀音菩薩的真顏,請上師三寶加持他速速清淨業障才好。

  法王如意寶的慈悲示現告訴我們,修行人應該如何看待上師乃至整個世界,應該時刻記住自己的見聞覺知由業力塑造和侷限,因而所見非原本的真實。其實這也是密法中清淨觀的要義。清淨觀並不是刻意把一切想象成美好、莊嚴、神聖的,而是知道自己的身心以及見聞覺知的一切只是自己的業(善業、惡業、因緣、福報、罪障相續交織)呈現出來的樣子,我們現在又再戴著煩惱的眼鏡看待、感受著這個“樣子”,所以我們的世界是實相幾經變形重組後而成的虛妄之相。

  清淨觀的第一步是要知道虛妄。說“虛妄”,並非虛無,不是說人們通常所謂現實世界是不存在、全然想象出來的,儘管在最究竟的層面上是這麼回事,但每個境界有每個境界的“真實”,所謂現實世界即是凡夫境界的真實。好比說,黃疸病人看白色的東西是黃色的,黃色即虛妄,東西原本是白非黃,但在病人的境界裡,他確確實實看到了黃色,黃色並非他的臆想。而清淨觀是什麼呢?就是這個黃疸病人知道自己看見的黃色其實只是病徵,然後他知道在黃色的位置上原本是白色,儘管因為疾病未除他還不能親眼見到。等他病癒後親眼見到白色,就是清淨見。

  我們再回到上師的問題上。究竟的上師是自性,在這個層面上,我們與上師從未分離。但由於無明,雖從未分離,我們仍然不認得他。迴歸自性的途中,我們無數世行善積福、嚮往解脫的業在因緣具足時,便以外在上師的形象呈現出來。佛陀在《金剛經》等經典裡講,這一世能對佛法生起信心,是因為往昔曾在無數佛前供養承事,積植德行。而在《圓覺經》等經典裡,佛陀說,修行人要發願生生世世能值遇善知識,不值遇邪知識。這樣的善行、發願絕不會空耗,這一世真正具德的上師出現在我們的生命裡,便是我們世世累積的善願善行、希求正法、希求解脫、希求值遇善知識之心呼應而來的,也可以說,上師即代表著我們往昔的那些善願善行。

  在上師身上,你與往昔修習正法、尋求解脫的自己相逢。同時,上師的另一個面向是圓滿覺悟自性,那是未來的你。而當下你所見的上師,反映出你當下的覺知、認知狀態以及身語意不斷正在造作的緣起。在上師身上,同時呈現著過去、現在、未來的你。

  上師在哪裡?或者說,在你的世界裡,上師以何種方式存在?你的信心、福德和智慧,便是上師存在的方式。

  你可能會說,不對呀,上師明明在何處何處,我還要坐飛機坐車才能去到那裡見到他,明明有物理的距離、物理的所在呀。可是你知道嗎?那所謂的距離和所在等等,也是因你的信心和福德因緣而在你的世界中起現的——如果你沒有信心,你不會想去拜見上師,如果你福德因緣不夠,你不會有機會成行或是見到上師,那條路,那些長途旅行和跋涉,那沿途的經歷,便也不會出現在你的世界裡。

  不知道這個問題大家是不是覺得有點費解,的確跟人們通常的理解角度有所不同。不成行,便不會有後續的經歷,這一點還好懂,可那些客觀存在的東西,比如說道路、房屋、車輛之類的,難道我不去走不去坐,就不存在了嗎?這麼說吧,這些客觀存在的東西,當然不會因為你不理它就消失,但此時此刻你坐在自己家裡,在你的當下,你的生命現場,它們是以概念、文字或圖片的形式存在的,318國道只是“318國道”這幾個字,而不是走在其上的一條路,等你真的出行,走在318國道上,它則是以實物路的形式出現在你的生活中。所以問題不是存不存在,而是以何種方式存在。今天,在其他一些人的生活中,它是以實物路的形式存在,但在你的生活中,它是以名稱、圖片、文字的形式存在。同樣道理,上師在我們的生活中,也可以是以名稱、圖片、文字或真人的形式存在,而具體是何種形式,取決於我們的因緣、福報、願力、發心、行動等等。當然,不論是見到哪種形式顯現的上師,都是一件好事。

  許多人都有這種經歷:當修行比較精進、信心較大或內心比較清淨時,會在夢中見到上師。(有些修證很厲害的人,他們的“夢境”也是清明的,與通常人們所說的做夢不是一回事。我們這裡說的是普通做夢的情況。)難道真的有一位上師跑到你的夢裡去,跟你說話,給你傳法嗎?如果是,你的夢境在哪裡?他又是怎麼進去的?其實夢中見到上師和醒著時見到上師,是同一個道理,都是你信心增上、煩惱清淨的一個相。普通人夢中的經歷也不是無緣無故出現,它有它的因緣條件,不是你想怎麼夢就怎麼夢。修行懈怠或信心退失時,便不大會夢見上師,這是因為修行懈怠、信心退失的相不是上師那個樣子。

  修上師瑜伽時,觀想自己的凡夫心和上師的智慧心合而為一,有些人這時的問題是不知上師心在哪裡,自己心在哪裡,又如何做到無二無別。如果知道上師是以我們的信心、福德和智慧的方式存在,上師的心即證德圓滿,那麼這時就可以觀想自己的信心、福慧不斷增上,最後達到上師般圓滿的覺悟之地。

  在平常的修行中,與上師相應、與上師心無二無別的途徑,就是精進不懈去修行,努力將法融入身心,身體所做、心中所想,完全體現正法。對法的珍重和修法的熱忱,即是我們對上師的恭敬和信心。也許剛開始你對上師的信心是出於純粹的好感,但你無法一直停留在那個階段,你的信心要麼隨時間的推移而消退,要麼轉化為更堅實持久的、由學修佛法而來的信心。只有透過學修佛法,才能不斷靠近上師。在學修的過程中,對法的信心、對解脫的信心和對上師的信心逐漸融匯在一起,你無法也無須再去區分。

  拿什麼與上師相應?

  學修佛法是我們與上師相應的途徑。聽到這個,你可能會有疑問:“不是有專門的上師相應法嗎?修那個法不就行了?”是的,上師相應法是極為殊勝的法門,但你不要只在修這個法時才想到與上師相應,而是在在處處、時時刻刻都努力去與上師相應,那就是,努力像一位真正的修行者那樣生活,那樣去面對和處理問題,常常想:“在這種情況下,我的上師會怎麼做?”

  傳統上,初學者需要跟隨上師聞思修一段時間,就法義的理解和實修中出現的疑惑、障礙時常向上師請教,更重要的是,耳濡目染學習如何修行。慢慢你會知道佛經中的詞句以及上師的現身言教落實到具體修行中是怎麼回事,遇到各種情況又該怎麼處理。你無法僅僅透過聽聞來消除所有疑惑,向上師請教也是以你的精進實修為前提。不論在哪裡,我們最終還是得靠實修來解決自己的問題,所以親近上師、跟隨上師的目的是向他學習,模仿他。

  不是常說“做上師的擦擦像”嗎?首先我們要知道原版像是什麼樣的,才能做擦擦像不是嗎?只不過現在很多學修佛法的人並沒有條件長期跟在一位上師身邊修行。其實不僅是現在,大概從來都是這樣,能長期跟隨上師修行的人不多。儘管如此,我們還是要努力多親近上師。但親近上師也像所有事情一樣,需要因緣具足,並不是我們想就可以。普賢菩薩發願:“所有益我善知識,為我顯示普賢行,常願與我同集會,於我常生歡喜心。”我們也要常常這樣發願,並且透過精進修行創造親近上師的緣起。這一點很重要。精進修行才能創造親近上師、與師相應的緣起,不是不顧禮貌地打擾上師生活就能親近上師,也不是曲意逢迎、刻意表現就能與上師相應。

  這裡我們稍微多講一講精進和修行。

  所謂精進,並非一個外在做什麼的問題,而是在所有情況下保持正念。這要求我們有持續的覺察和節制,當然首先我們要有正見,因為正見是正念的基礎。比如說,當你生氣時,你覺察到自己在生氣,但這樣就行了嗎?不是的,“生氣”不孤立也不恆常,所以你覺察到自己生氣時,你還要覺察惱怒對自己和他人造成的痛苦,你要覺察惱怒這種情緒的變化,從增強到減輕,直到消散。這裡就有正見的加入。不論你覺察的物件是什麼,你都會覺察到苦、無常、無我以及相似相續。這些是佛法的見地,同時也是萬事萬物的基本特徵。

  聞思佛法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透過聞思我們才瞭解到正確的見地。人們對人、事、物的見解五花八門,但這種種見解當中,有多少是符合事實的?有多少是在加深人的困惑和煩惱?有多少指向痛苦?有多少指向安樂?即使非常聰明、有才華、有建樹、有能力的人,他們持有的見地也可能與事物的實際情況偏離很大,所以一般的世間教育並不會自然就帶給你正見。

  正見的“正”,是指與事實一致。佛法中一些見地,比如“因果不虛”“諸受是苦”等,常被誤解為某種道德勸誡,要人做好事、不做壞事,要人甘心忍受苦難,但實際上,關於因果和苦的見地只不過是在陳述事實而已。

  正念,便是在自己的見聞、情緒、感受當中看到佛法的見地,在每一個當下覺察真相。我們前面說過,精進不是一個外在做什麼的問題,而是在所有情況下保持正念。你可能很勤奮地磕頭、唸咒,或者你在與人交談中能把“發心”“空性”等名詞運用得相當熟練,但如果沒有透過外在的言行去加強對正見的體認,便很難說是在精進修行。佛經上說,修持正念,當行於不生不滅。何者不生?何者不滅?不善不生,善法不滅。日常的每一個行為,所有的境遇,都提供給我們修行的機會,用以增長智慧和慈悲。

  當然,時刻保持正念是非常困難的,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學會,所以佛陀教給我們許多方法和步驟,逐漸去培養這種能力。比方說,聞法之後,要對佛陀的教法進行思維、分析,從而形成定解,也就是確定不移的見解,這叫正思維。比如,你在書上看到“因果不虛”的講解,覺得很有道理,心想“的確是這樣”,但放下書本回到現實生活中,塵勞瑣事四面八方襲來的時候,你可能就不記得什麼因果不虛了,或者會懷疑:“到底是不是因果不虛呀?如果真有因果,怎麼會發生這麼不公平的事?怎麼我就這樣倒黴?”你的想法,你對一個見地的認同與否,隨著你的情緒、心態、某段時間裡的生活狀態、經歷等而變化,所以是不定的見解。而定解呢,則不會隨這些變化,無論你心情如何、遭遇如何,對事物的見解不會受到影響。有了定解,才談得上時刻提起正念。

  我們這個時代,資訊空前發達,人們可以接觸到各種各樣的觀點,好的一面是知識可能會因此而豐富,不好的一面是容易迷失在見解的叢林中。沒有足夠的智慧,很難辨認出正確的見解,或說更接近於事物真實狀況的見解。現代人對無常、老、死、因果的真相存在許多誤解。背離這些事實的觀點、做法往往更容易被接受,因為它們看上去更美,但作為想探求真相的人,如果一開始我們就走錯了方向,雖然路上很美很舒服,我們卻永遠也到不了目的地。所以,樹立正見是非常重要的。瞭解佛法到底在說什麼,而不是道聽途說或想當然爾。

  如果我們暫時做不到時刻覺察因而有效遠離貪心、嗔恨和邪見,至少可以提醒自己要有正確的發心和圓滿的迴向。發心、迴向並不只是開始做一件事和結束時念一念相關的經文而已,我們應該經常反省,轉過頭看看自己所做的事和自己的內心並自問:“我做這些究竟是為了什麼?”不要急於給出正確答案。正確答案大家都知道,是“為了解脫和眾生離苦得樂”。可這是你的事實嗎?你不要想什麼是應該的、正確的,而要誠實地反觀自心,看看此時此刻自己的真實想法,努力去了解自己。一次次地自問,如果你發現其實自己並沒有很多地想到解脫,那麼你想的是什麼?追問下去,看到自己真實的發心,不要自欺。然後,你才會逐漸看到這些發心給自己造成了怎樣的困境,你才會有動力和機會真正去調整自己的發心。

  修行不是做樣子,要真的發生內在的轉化,而內在轉化有多難!一個很小的改變也是無數遍覺察、反省、自問、調整才得以實現。說實話,沒人逼著我們修行,我們也不用有“必須給誰一個交代”的想法,如果我們不想改變,隨時可以放棄修行,為何既不放棄又不真正去改變呢?如果我們想假裝一副“優秀佛教徒”的樣子,當然也儘可以一直裝下去,沒人會揭露你,但最終(也許是死亡來臨那一刻,也許更早)我們還是得誠實地面對自己,逃不過去的。

  那麼,上面講了這麼多,跟“與上師相應”有什麼關係?其實很簡單,我們只有開始修行,真正在身語意上下功夫之後,才有可能與上師相應。

  向上師祈禱什麼?

  我們當中有些人可能會認為上師只擅長教授佛法,而對其他一些事,比如自己日常生活中遇到的問題,如工作、家庭、身體等出了狀況,恐怕祈禱上師不會管用吧。這麼想是不對的,在任何情況下,你都可以祈禱上師。

  不過,倒是我們應該反省一下:自己的所求真的必須實現嗎?工作順利,家庭美滿,身體健康,如果沒有這些,活著是不是就沒有幸福、自由和價值了?反過來想,這麼多年來,無數的祈願,每一次我們的那份投入、期盼都彷彿只要實現這個願望,人生從此便快樂無憂了,而有哪一次願望成真是從此讓我們快樂無憂的?事實上,我們的煩惱糾結根本沒有隨著某些問題的解決、某些願望的達成而減少、消失,有也煩惱,無也煩惱,好也煩惱,壞也煩惱,總之煩惱一直都在。

  你當然可以祈禱上師加持你事業順利,但事業上的追求永無止境,永遠不會有讓你完全滿意、高枕無憂的時候。

  你也當然可以祈禱上師加持你的丈夫離開外面那個女人,重新回到你身邊來,可就算他真的回來了,接下來的生活裡也還是會有各種各樣的難題、痛苦,你做好準備面對了嗎?如果他離開時,你沒有能力處理爭吵和傷害,不能在混亂、變故中讓自己和周圍的人得到哪怕一點點快樂,那麼他回來後,你也不會自動就成熟起來,你如願以償跟他又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了,可令人沮喪的是,你沒有能力讓自己、讓他過得快樂一點。問題的關鍵是,你希望得到幸福,然而你沒有認清兩件事:第一,完美的幸福根本不存在。第二,幸福不是別人能給你的,也沒有人欠你一個幸福人生,即使是你的伴侶。你自己要有感受幸福的能力。共同生活和感到幸福是兩回事,所以,與其祈禱上師加持你破鏡重圓,不如祈禱上師加持你不要忘記無常,加持你有勇氣和耐心去學習接受缺憾,學習在困境中寬以待人和發現快樂。

  記得多年前有一位居士跟我說,她向上師三寶祈禱,希望她的女兒長高一點、漂亮一點,這樣以後就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擁有幸福快樂的人生。可是一段時間過去,女兒並沒有變成高挑美女,她表示對上師三寶很是失望,並且為女兒的前途擔憂。我聽著她的抱怨,心裡有點驚訝於她的想法。我不知道她平時除了教女兒樹立長高長漂亮的理想外,還有沒有教她一點其他的知識和技能,如果沒有,那恐怕就太糟了。而且無論女兒是否長成理想中的樣子,她對上師三寶的失望都是一定的,因為漂亮的外表不一定能保證找到好工作,再說怎樣的工作算好工作?有一份好工作也不一定就有幸福快樂,畢竟生活不是那麼簡單。

  諸如此類。

  與其祈禱上師保佑自己想什麼得什麼,不如祈禱上師加持自己在需要之時能夠提起正念,把平時書本上學到的知識應用到當下來對治煩惱。

  這裡有晉美林巴尊者撰寫的一篇祈禱和發願文,也是他自己日常唸誦的。讓我們來看看這位成就卓越的行者每天向上師三寶祈禱時,他祈禱的是什麼。

  頂禮、皈依一切成就之源——上師、三根本及菩薩眾,

  請賜予加持!

  願我這個凡夫,生生世世都能擁有珍貴的暇滿人身,並獲得具德上師的指導。

  願我以善趣及解脫之源的聞思修來調伏自心,成為珍貴佛法的修行者:

  自然生起作為佛法根本的出離心,四種厭離深植於心;願我將輪迴的無盡追逐視作牢獄、火坑。

  對因果生起定解,並因此而眾善奉行,諸惡不作,即使極微小的惡行也能遠離。

  不受家庭、朋友、放逸等違緣影響,在三寶的加持下,步入提供給三類行者的修行之道。

  慈悲的上師是三世諸佛的化現,願我能遠離妄見、懷疑,不把上師視為同伴或凡夫,願我能視師為真正的佛。

  以此虔敬心的力量,願四種灌頂成熟我的三門,使我步入密乘之道。

  經由禮敬和虔信的圓滿修持,願上師的智慧心轉入我心,願我的證悟如虛空般廣大。

  由圓滿瑪哈約嘎生起次第,見法界有情為三輪曼達,願我證得四持明果位,成就一如蓮花生大士及無垢友等諸佛之子。

  由圓滿阿努約嘎圓滿次第,願一切輪涅執著念覺醒為樂空不二之精要,並願我能掌握無上奧明佛土。

  由圓滿阿底約嘎大圓滿修行,願所有投射顯現消融於廣大法界中,也願我解脫於青春寶瓶身中,如持明喜金剛。

  簡言之,在我為菩提修行的路上,願我的身語意諸行能利益眾生。

  無論何時、何種狀況下,願依循世俗期待的希望一刻也不生起。若因強大習氣之故生起這種染汙期望,願它們不會成功。

  為了利益他人,願我能捨棄一切種性、聲名乃至身體,如同悉達多王子一般毫無畏懼。

  到我能任運利益他人及自身時,願我從此擁有十力四無畏,及攪動三界苦海深處的能力。

  諸佛菩薩都曾立下誓言,確保如是無條件之願的實現。

  頂禮諸諦實語者!

  唵達雷達雷班達雷班達雷梭哈

  願善增上!願惡退減!

  如是祈願圓滿!

  佳雅佳雅悉地悉地巴拉巴拉阿啊夏薩瑪哈瑪瑪口林薩滿他

  我們若能經常唸誦此殊勝願文,一定會得到傳承祖師的加持。

  對我們許多人來說,發願“生起出離心,請上師加持四種厭離深植於心,將輪迴的無盡追逐視作牢獄、火坑”,發這樣的願,是容易的,而請上師加持自己“在任何情況下都不生起依循世俗期待的希望,若因強大的習氣而生起了這種染汙的期望,也願它們不會成功”,發這樣的願,有幾個人敢?就是說,你要準備做一個世人眼中的失敗者,至少是做什麼事都磨難重重。人生可以變成這樣嗎?真成這樣子,你還能不動搖、不懷疑嗎?所謂出離心,所謂視輪迴如牢獄火坑,落實到行動上,不陷於世俗的追逐中,不迎合世俗的期待,不接受世俗對成功、價值、意義等的明示、暗示,這不是輕飄飄說過就完,是硬碰硬要付出代價的。

  無論外在形式是出家還是在家,出離的本質問題是一樣的。如果你出家了,並不意味著你已成功地出離,出家後可能仍然會有名聞利養的追逐和種種煩惱,你可能想成為眾人矚目、敬仰的名師,想過得舒適安逸,會與人爭高下論長短,遇到不順即刻反彈,等等。而如果你沒有出家,也不意味著你所有的麻煩、問題都是暫時的,只等你剃個頭、換身衣服就都將自行消失,因而你可以心安理得在五欲塵勞裡打滾。

  一位認真的在家修行者,心裡對生活常會懷著一種悲傷。不是通常所說的悲觀,不是發愁或不開心,是看到流轉的無奈和無謂——日復一日如鐘點一樣的重複,起床、上班、賺錢……一段感情結束,又開始另一段感情,每次都相信會有不同……週而復始,為什麼要做這些?但這並不是說我們要逃避,其實因緣若不具足,想逃也是逃不了的。況且,輪轉由心而來,因為有一顆輪迴的心,一切所做所想才陷於輪迴中,即使逃到沒有人的地方,或者拋下一切世俗責任獨自生活,只要心的運轉方式沒有改變,還是面臨同樣的問題。

  事情的一面是這樣,即重點不在外在的形式,而在內心是否努力去出離煩惱,事情的另一面呢,外在的表現也不是一點不說明問題。你內心的狀態,終究會反映到外面來。當出離心一點點生起時,你的生活也會逐漸變得清簡。出離的另一個說法是棄絕,也就是做減法,減之又減。

  以前,米拉日巴尊者的妹妹琵達看見哥哥終年在山洞裡修行,破衣爛衫,一無所有,心裡覺得又憐憫又委屈,就勸他說:“你看看別的學佛的人!看看巴日大譯師那位老人家,下面坐的是幾層厚的墊子,上面張的是大寶傘蓋,身上穿的是綾羅綢緞,又喝茶,又飲酒。他的弟子口吹法螺,集會的大眾圍繞著他,獻上的供養不計其數。這樣才對大眾和親戚朋友都有利益,大家自能心滿意足。所以我看他是修法人當中最好的修法者。你看看有沒有辦法在他手下做個學徒,就是做一個最小的喇嘛,也可以過得舒舒服服的。否則,哥哥啊,你這個法和我這個命啊,我們兄妹二人怕活不長喲!”

  像米拉日巴尊者這樣了不起的大成就者,也是在眾人乃至親人的不解和輕視中走過來的。歷史上其他許多著名的上師,比如華智仁波切,已是聲名遠播的大學者了,還是會常常因其簡單樸素、四處為家的生活方式而被不認識的人嘲笑侮辱。曾有幾個姑娘走過他身邊,像躲避麻風病人般躲開他,並互相說道:“希望我們好好積累福報,下輩子別像他一樣悽慘。”祖師大德尚且如此,我們,尤其在現在這樣崇尚物慾的時代,試著去做一名棄絕者,會遇到怎樣的困難可想而知。但無論如何,對於做減法生活,我們要有心理準備。不是現在人們喜歡談論的把家裡、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的那種減法,是不迎合世俗的期待。法王如意寶曾說,雖然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米拉日巴尊者那樣完全捨棄現世的追求,但至少要做到不沉迷於欲求,生活上少欲知足,把主要的精力用於修行。

  關於現世福報和修行的關係,我們常用生火的同時產生煙來比喻,就是說,雖然你的目的並非求福報,但精進修行的同時自然會成熟福報。然而,上述祖師大德的示現卻似乎並不是這樣,以世俗標準看,他們沒錢沒地位,得不到尊重,生活窘迫,好像沒什麼福報可言。如果說精進修行的同時自然成熟福報,那麼他們的福報表現在哪裡呢?

  實際上,人們對福報的定義是受到文化、傳統、教育、時間等許多因素影響的,換句話說就是,什麼是有福、什麼是成功,人們對這些東西的觀念是被培養出來的。比如,很多人都認為擁有財富、權力、地位、健康等是福報大的表現,但這並不代表擁有這些就一定過得好、沒痛苦。有些人能利用手中的財富、權力去做善事,惠及自他;有些人卻是去作惡,害人害己。可見,財富地位是福是禍沒有絕對。大家都認為好的事,放你身上不一定好;都認為不好的,也許對你來說恰恰是你需要的那個“好”。

  在某些地區,子女多被認為是有福氣的;而在另一些人看來,子女多意味著負擔或責任,而不是福氣。某些人眼中,閒適是福氣;另一些人眼中,忙碌是福氣。

  總之,福報其實是相當個人化的,並不像我們通常想當然認為的那樣有個統一的標準——有福就是有福,沒福就是沒福,擱哪兒擱誰身上都一樣。這是其一。

  其二,我們不妨再深入地思考一下:為什麼人們會認為錢、權、地位、子女、享受等這些是有福報的表現而不是反之?這背後想必有其道理。輪迴中芸芸眾生雖各各不同,但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趨樂避苦,都想得到快樂、遠離痛苦。長期的生存實戰、生活實踐告訴大家,財富、地位、權力、團體、家庭這些東西能幫助解決問題,減少痛苦,得到快樂,於是大家都努力去擁有它們,擁有越多代表離苦得樂的機會越大。所謂福報,即是離苦得樂的機會。只不過後來人們的觀念漸漸固化下來,以為財富地位這些本身就是福報,而忘記其實最初是因其有幫助人們離苦得樂的功能才受到推崇的。這裡的關鍵是離苦得樂,所有能幫我們實現這一點的,都是福報,否則就不是。

  其三,離苦得樂有程度之分。前面所講世俗一般認可的這些福報,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幫我們解決問題、遠離苦惱,是暫時、片面、不確定的,一個問題的解決意味著更多問題的產生,苦惱一個接一個前赴後繼,單純的安樂幾乎片刻也沒有,往往福報本身也會變成苦惱的因和緣。因為看到這一點,佛法的修行者才不會刻意去追求所謂世間福報,有些像晉美林巴尊者這樣堅定、有能力的行者,甚至會發願說:不要讓我的福報以此種方式顯現出來。

  從前,印度大成就者黑行大師有一次和眾多眷屬隨從乘船渡海,場面非常隆重。被人前呼後擁的黑行大師不禁心想:“我的上師雖然是真正的成就者,但在世間的眷屬受用等方面,我卻還比他更勝一籌。”剛這麼想著,他坐的船便沉入海中。他在水裡大呼救命,並猛烈祈禱上師。上師果然現身,把他從海里救出來。上師說:“因為你生起了很大的傲慢心,所以得到這樣的報應。我是沒有追求眷屬受用,否則,我的眷屬之多、受用之豐足不會遜於你。”

  大成就者不是沒有福報(即離苦得樂的機會),他們當然有,而且是更持久、全面的離苦得樂。對修行者而言,福報的大小是以解脫苦因及苦果並證悟實相的機會來衡量的。

  其實我們如果那麼想求福報,不如勇敢一點,就求個大的——祈禱上師加持自己在這一生中證悟自性、成就佛果吧。

  雖遇聖士仍為劣行誘,雖獲勝道仍漂非道中,我與如我惡性諸有情,正法調伏自續祈加持。

    


2021年10月3日 星期日

噶陀十萬虹光身、《普賢密意通徹》、北藏法主丘商仁波切

仁珍千寶仁波切:「所謂噶陀十萬虹光身成就者,很多是修持阿若大圓滿,即金剛橋(即寶師主要弘揚者),不過每個時期不同,一段時間主修的是《普賢密意通徹》,一段時間主修的是龍薩娘波的伏藏,一段時間主修的是仰滴。後藏很多修持《普賢密意通徹》得成就者,此法於大圓滿基道果,有非常詳細的闡述(現在日月蝕的時候念的普賢王如來願文也出自此),過去很多大德將此法之法本視為殊勝之加持物(註:一些伏藏法,內文自己就會有授記,「將此法之法本隨身攜帶,證悟增長、消除違緣」等等。)如近代大德一世欽哲旺波,也是如此,隨身攜帶,須臾不稍離,在時代浩劫時,一世欽哲所建之佛塔也被拆毀,貝雅仁波切將內中法寶搶救、藏起來。後貝雅仁波切說當初在此佛塔中就有發現到整套的《普賢密意通徹》,可說此是一世欽哲不離身的法門。國師二世財旺諾布也非常重視此法,不離身,也註有一本傳授此法之筆記,並傳給很多弟子,如第一世丘商仁波切等等。《普賢密意通徹》之灌頂傳法方式,早期不落文字,只是師徒口耳相傳。加之多傑扎傳承對於此深法也極為保密,故灌頂也是不容易。後來,一世安宗竹巴,被認為是無垢友化身,有寫過灌頂之手冊。」(寫下如此之手冊不是一般人能力所及,如《大成就者之歌》中,伏藏法《大圓滿三部》之灌頂手冊,是由敦珠法王、頂果法王等大德所寫。)

(註:仁真千寶仁波切又開示,當初丘商仁波切在台灣傳四心滴、《普賢密意通徹》的時候,妙乘法苑有寫一些介紹,但是當時大家不知道上師之殊勝,來參加的人不多,其實以北岩藏多傑扎的傳規,非常嚴謹,傳《普賢密意通徹》這樣的大法,是很稀有的,尤其是,藏傳佛教傳承中,往往會有幾位法主輪流執掌該傳承之法位,內地第一是仁增千莫法王,接著就可以說是丘商仁波切,可以說是非常具格的上師。仁波切說,很多人都是丘商仁波切圓寂了之後才知道可惜。但是晚了...,仁波切笑說,就好似當初忽必烈說要師徒觀察六年,結果薩迦班智達就圓寂了...)

丘商仁波切當初在台灣傳授了:《普賢密意通徹》、閻魔敵(多傑扎以此法之大威力聞名)、馬頭明王、普巴、三大傳承八大黑嚕嘎、七寶藏、四心滴、防毒金剛鑽...等等教法。幾乎是寧瑪派最重要的精華教法。

🌈台中仁珍千寶仁波切的大圓滿耳傳金剛橋

  仁珍千寶仁波切:「藏傳佛教外的部分都是共同的,內的部分各傳承有自己的特色,秘密或真實意的時候,只有金剛橋有,其它傳承沒有,也不強調。像金剛橋的金剛薩埵和上師瑜伽法,每個都有五個次第,都有金剛橋自己的特色。雖然有自己的特色,但金剛橋的法門裡面不管八大修派,還是四大教派或者五大教派的特色都涵蓋在裡面,所有傳承的特色裡面也都有金剛橋的特色。」

  藏傳佛教很多伏藏傳承,而仁珍千寶仁波切所持有的持明仁珍才旺諾布尊者的伏藏法,有非常完整的密法次第,有緣者可以考慮在該處學習。同時仁波切身上也有四大教派的法脈傳承。

  如果一支傳承要在漢地紮根,有經驗的閉關者,有證量的上師,有一些閉過三年關的師兄,此等條件同時具足的話,那可以說是很成熟了。如台中噶陀仁珍千寶仁波切的妙乘法苑的話,應該可預見在未來能成為紮根漢地的一支密法傳承。

🔵有經驗的閉關者:妙乘法苑有多位閉過三年關者,也有將近十多年的長期閉關者。

🔴有漢人指導者:如慧光堪布

🟡有證量且能說中文的上師:仁珍千寶仁波切

🟢同時有能指導朵瑪、法器的喇嘛

2021年9月29日 星期三

靜忿百尊 宗薩欽哲仁波切


  在金剛乘的傳統裡面,有兩種方式可以建立和上師的關係。第一種方式就是把師父當做是一個善友,或者是一個很有功德的一個朋友,或者是這樣子的的老師----把上師當做是一個精神上的老師,大家經常這樣做。這是修習金剛乘最基本需要這樣做,也是必須要這樣做。不管你是修金剛乘還是一般的大乘,你的目的都是要成佛。要成佛,唯一的辦法就是要瞭解你自己心的本性,要瞭解你清靜的本性。

  為了要這樣做,一個人對自己必須要有淨觀,也就是對自己有清靜的見地,但是這很困難。因為我們每個人都有染污,所以要把自己看成是佛是很困難的事。因為我們對於這種想法,一點都不習慣,反之我們是對於分別式的那種想法,比如是有朋友、敵人,這種想法非常習慣。所以,我們要能夠瞭解到從無始以來就很清淨的本性,我們必須有上師的加持。只有經過上師的加持,我們才能瞭解我們自己心的實相。薩(迦)班智達曾經說過,只有通過一個凸透鏡才能把日光聚起來,才能把一塊布燒著。沒有日光是永遠不可能有火。所以,通過上師的加持,可能是唯一一個成佛的辦法。但是在現在這個時代,要對上師有清淨的見地很不容易,我自己恐怕也沒有(上師的謙卑)。所以,我們對我們自己的上師也沒有辦法進行這種清淨的見地,在某種角度可以瞭解為什麼這樣。因為在現在這個時代要碰到一個好上師很不容易。多半的上師都在上面掛上標價的,他們沒有說減價出售這樣,或者至少可以減減價錢沒有,至少說可以大量出售也不行。

  現在經濟不景氣得很厲害,所以現在這個時代,上師也變得很貴。有的時候上師價錢很貴,如果他能真的做一些事也沒關係,但是現在這個時代永遠都會聽到一些不好的消息。但是人們經常覺得,如果找一個好弟子,再找一個好上師不太難,但是希望這個好弟子和好上師能夠有好的關係這很不容易。實際上是因為懼怕與期望,總而言之相互之間的溝通上有很多的問題。因為我們的心充滿了很多矛盾,有的時候我們心裡希望上師具有這種好像超乎人類能力的能力,什麼時候我們會這樣想,通常是你有問題希望上師有這種神通,希望用他的手指頭一碰你前額,你全部問題都解決了,或者在你身上灑一點水,這些問題都沒有了。這種對於上師的期望我們都有。

  我們希望有這種超乎過我們人類,比如說他具有像超人一樣的能力。比如我們現在高興的時候,或者你午餐、晚宴的時候,那個時候你就希望你的上師能夠按照你所期望的方式來做事。假如你真有一個上師,你請他參加晚宴,你或者希望,假如你請他來吃晚飯,你的上師突然從天上飛下來,然後一看那個食物,食物全部飛到他的肚子裡,然後他飛走了,你會不會希望你請上師吃晚飯,他會是這樣?這一次你就希望你的上師跟你聽的是同樣的音樂,然後等於說喜歡那些,或者說欣賞那些你很喜歡的東西,這就是我們的心,我們的心就是這樣子互相矛盾。所以,上師都很辛苦,因為同時要做一個超人,又要做一個平常人。所以,要把上師和弟子之間的關係保護得很好,這也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因為這個不是今天的主題,我們不用談那麼多。

  跟上師在一起有兩種關係,其中一種關係,把上師當做是一個精神性的導師。這種方式其實是比較次的,實際上有一種更好的辦法。另外一種更好的辦法,把上師當做是道,不只是一個老師,而且是你修的那個道。上師是一個道,他並不是一個有限的人類,是一個無限的道。同樣,本尊也是。同樣,對於本尊也是有兩種方式,其中一個是你認為本尊是可以給你加持的,或者是各種化身的顯現。另外一個方式是一個更好的方法:以本尊為你的道,因為張喇嘛在教大家靜忿百尊,對這些本尊是可以給你加持的本尊,但是有一個更好的方法,以他們為道。

  為什麼認為這個方法比較好?如果你把本尊一直認為是一個對象,也就是一個可以給你加持的這種東西。那樣子,慢慢你就會把本尊變成一個像神一樣的東西,或者你把本尊當成一個人,那個時候你就會有很多完全非常不合理的擔憂。比如你會擔心一件事,如果我把這些供品放錯了位置,可能本尊會生氣。或者你說不對了,這個本尊吃素的,他不吃葷。比這個更糟的,這些本尊可能變得更對象化了,或者說是客觀化,或者你認為本尊就是那幅畫、那個佛像這些。在目前我們雖然稱我們自己為佛教徒,實際上我們都是一些偽裝的偶像崇拜者。這就是為什麼人們經常聽到一些非常荒謬的問題,比如說我有這樣這樣一些問題,結果他說你要解釋這個問題, 你要問哪個本尊比較好,問白度母好還是綠度母好,這個人到底期望仁波切講什麼呢?也許仁波切應該說白度母。這樣講,仁波切大概認為綠度母處理不了這件事。或者有的人說,如果你是學生你就應該學文殊菩薩,這樣講就好像你認為說,觀世音菩薩本來就很蠢,談到智慧就沒有他的事。

  這樣講起來,就好像你在公司裡面分工一樣,如果是講到智慧,那是屬於文殊部門的,講到慈悲就是屬於觀世音部門的,可憐的阿彌陀佛就專門處理別人的喪事。在這種方式之下,實際上我們把本尊放在一個過分的對象的立場來處理他們,這就有點像你對於上師也是同樣,把他當成是一個對象來處理,是同樣的。這就是為什麼要 把上師和本尊更當作是一個道來修的原因。

  我們花幾分鐘短的時間來談一下靜忿百尊,我連靜忿百尊的名字都沒有記清楚(上師的謙卑),如果要問,可以問張喇嘛。實際上靜忿百尊這裡面這些本尊,實際上是一些你個人的經歷,而這些經歷是以本尊的形式教導給你,這是一個很高的教授。舉例來說,你自己之內任何智慧型的經驗,可以說他是文殊菩薩,任何你自己經歷的慈悲或者是體驗的慈悲,你都可以說是觀世音菩薩。不只是本尊,實際上佛教講的所有的東西都是一種象徵。因為在佛教之中比較高的教授,或者是像金剛乘這種教授裡面,它本身並不相信有一個真實存在的地獄,如果有個真實存在的地獄,如果地獄真個是在某個地方真實存在,那我們造了很多惡業的人,我們在這個世界上死了要到那個地獄去,那中間這個旅費誰來出呢?金剛乘所描述的地獄完完全全只是描述你個人憤怒的一種經驗,這樣講其實很合邏輯。為什麼在有一些很高的教授裡面就講,一個人其實在一天之中可以經歷六道,你們就能瞭解這個。

  舉例來說,比如你現在很嫉妒,這就是阿修羅道。如果你要把他變得更清晰,可以觸摸得到的話,你可以說伊朗、伊拉克他就是阿修羅道,因為他們多半的問題都是因為他們嫉妒解放組織或者以色列而帶來的,他們也並不是很有錢。我們一向是這樣描寫阿修羅道。他們在沙漠裡很熱,沙漠裡有很大的風,溫差非常大,熱的時候很熱,冷的時候很冷,這些也都是描寫阿修羅道的。現在在這個屋頂底下,一定有人覺得很不舒服,很生氣或者是很嫉妒,這就是阿修羅道,你現在就處在阿修羅道, 你並不在這個房子裡面。也許現在這邊有的人很有信心,或者是有這種光明,有慈悲,這個時候你就是在淨土,你也不在這個房子裡面。有的人像我們這樣充滿了無明,我們這些無明的眾生是被這些街道的名字,被房子的主人這些名字捆綁住了,對於我們這些無明的人來說,我們在這棟房子裡面。

  五方佛母、五方空明是五大,八大菩薩代表的是我們的八識,八大菩薩每個也都對著他們的佛母,代表八種供養的天女。我們一講供養天女,你就想這些佛找了很多女的,特別喜歡這些女的供養東西給他。不是這樣的,我們不應該從這個角度去看他。比如花的這種香,這個我們就說是供香的天女,我們所看到的東西,就是有一個供燈的天女。就像這一類,如果這樣談下去永遠也談不完。

  有六道的六個佛,這六個佛實際上是代表了六種存在的不同形式。這些就像剛才講的一樣,他都是代表了我們本身的經歷,所以它一直都是發生的,一直都在那邊。但是當我們看到人們在手上拿這個的時候,我們沒有一個人會說這是一個供花的天女。因為當我們看到花的時候,我們沒有清淨的這種見地來稱他為一個供花的天女。 因為我們自己這種分別,當你看到這個的時候,你就會覺得這個只不過是我在很擁擠的交通裡面,跟某個人買的花。因為你對這個沒有清淨的見地,所以你對這個花就沒有虔誠的信心,因為你沒有虔誠的信心,所以你買的時候一定要跟他講價。你跟他講價,是對供花天女是多麼大的侮辱!你買花的時候應該跟他說我付你幾百萬,我現在有什麼全部給你買這個花,這個是供花的天女。這樣子,所以每個東西都是很特別的,這只是舉一個例,你們能瞭解。

  我們生活裡面的每時每刻,你所看到、碰到的一切東西,實際上都是本尊的一個化現。但是我們不認為他是本尊。但是多半的時候我們都認為這是一個很不好的、很痛苦的一個經歷,偶爾不知道哪裡從天而降我們有點好經歷,但多半是不好。這些很偉大的密宗的老師,希望能夠教導我們這些。我也很清楚,那些老師也很清楚,如果老師給你講,這朵花實際上是供花的天女,你絕對不會相信。唯一能夠穿透你這個非常厚重腦殼的辦法是什麼呢?同樣也只有這種方法你才會相信。唯一的方法就像張喇嘛這樣的老師在,然後他告訴你,的確是有一個供花的天女在裡面,她是很特別的、很漂亮、很好。這時候你對天女就會有很多羅曼蒂克的想法,所以,你寧願建立起來一個觀念,認為那個樣子的天女你不太願意接受,所以一朵花他是一個天女。可能我們情況更糟,這種天女是畫在唐卡上。實際上你畫一朵花和畫供花的天女,並沒有什麼不同。但是對我們而言,它有很大的不一樣。現在把一張畫了一個天女拿一朵花,說這是供花天女,給你這個,另外給你一張明信片,上面也印了一朵花,你保證會向前者磕頭,不會給後面那一個。因為對我們而言,我們總認為本尊不是一個道,而是一個對象,一個我們以外的什麼東西,所以我們會認為供花的天女必須要從外面的一個什麼東西來,那才叫做供花天女。

  你觀想那個供花天女的時候,他們是哪一國的人?你一定覺得他們都是西藏人。為什麼?因為現在多半是西藏喇嘛在教這些東西。我們這種很有限度的心靈就是按照這 種方法把東西割得一塊塊的。總而言之,你要瞭解這些東西表象的意義是非常重要的。學靜忿百尊,實際上就是讓你來學,我們每一天、每一刻所過的日子。對於一個根器很好的學生,你稱你的身體叫做色,形色的色,或者你稱你的身體是毗盧遮那佛是一樣的。

  另外說為什麼修靜忿百尊很重要的理由是:因為你死的時候,你粗重的五大要收攝。記不記得以前談過中陰的教授?五大當他收攝的時候,實際上在那個時候,你真正地趨進本尊真正的清淨相。當我們死亡到中陰的時候,如果我們對靜忿百尊的教授不熟悉,那時候當這些經驗出現的時候,我們又一次會把這個經驗當成是我們以外的對象,而從他們逃開。這些我們所謂的本尊在那個時候就變成了閻王,或者說死主,或者是處分你的人,或者說是摧毀你的人,就變成了你所最討厭的那種東西。但是,這個靜忿百尊是絕對不可能離開你的。因為如果這個靜忿百尊真的是沒有的話,你也沒了。因為他們就是你,你就是他們。實際上除了這個靜忿百尊之外,你找不到另外一個什麼部分可以稱作你的。所以,請你好好地研究這個靜忿百尊。

  現在前言已經介紹完了。

  【提問】:如果有一個瘋子瘋瘋癲癲的,我們怎麼對待。

  這當然很困難。為什麼困難呢?因為我們的知識永遠都會替我們找一個理由,我們為什麼要幫他的忙。我現在沒有辦法告訴你,你要用這個方法來幫助一個瘋子。因為很大一個部分是看你處於什麼狀況……

  如果可以的話,你自己瘋了比較好。為什麼呢?因為對方可能唯一瞭解的就是這種語言。有的時候就干乾脆脆地就忽視它,有的時候要非常地注意它,看狀況。

  【提問】:包括從你出生一直到你成名,把你從父母身邊帶走,你有沒有懷疑佛法是不二法門,如果懷疑你怎麼做?

  就像昨天晚上我在演講裡面講的一樣,對於我在學習的過程裡面,我有意地希望去製造這種懷疑,有意地希望找佛教的差錯,但是經過這麼多年的學習以後,我至少可以講,我對佛教基本的哲學、哲理毫無一點懷疑。

  【提問】:仁波切說五方佛就代表五種煩惱,五種煩惱的具象就是五種智慧,一個人本身就具備五種煩惱,具備五種智慧。為何煩惱跟智慧是一體的?或者是煩惱如何轉化為智慧?

  因為我們所說的煩惱,因為煩惱本身是一種幻象,本身沒有辦法獨立地存在。當你把這個幻象除掉的時候,你就得到了自由。那是你自己的一種幻象,有沒有聽過這個故事,有一個人晚上做惡夢,他做夢的時候夢到一個很大塊頭黑色的一個妖怪,站在他身上掐著他,他當然很害怕了。他就問這個妖怪,到底我會怎麼樣。那個妖怪就說,我怎麼知道呢?這是你在做夢啊?他的問題就像你剛才講的問題,瘋子我們怎麼把他當做本尊。在憤怒者裡面有很多是瘋瘋癲癲的。

  當我們覺得清淨的時候是在見,當在各個時候的狀態底下,你能保持清淨嗎?你在嫉妒、憤怒跟清淨會不會有衝突?

  你要習慣他,你要能夠習慣,你可以用一個很簡單的邏輯來想。比如我們對我們的情緒都非常習慣,同樣你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對你虔誠的信心很習慣。並不是說虔誠的信心是不可能,只不過說你沒有集中發展它罷了。或者我們可以這樣講,我們現在沒有修我們虔誠的信心,因為多半我們都是修的煩惱,我們把煩惱修得很好。 因為我們修煩惱,都已經證得煩惱的結果。對於煩惱,我們每個人都是煩惱傳承的持有者,我們也可以給我們小孩這一類煩惱的教授。

  應該沒有不同,他們應該不會互相放棄而離開對方。

  


2021年8月27日 星期五

具證上師給李連杰的建議:「你現在不要出家,要拍電影!」



  洛昆桑仁波切,在直貢傳承中是一位重要的上師,其修證也為其他的傳承所推崇。一次噶瑪噶舉的重要寺院楚布寺要修一個極密馬頭明王的法會,但是當時寺院僧人沒有此法的灌頂、口傳,遂迎請巴麥寺洛昆桑仁波切前往傳法。在台灣喇榮佛學會的圖登諾布仁波切也如此讚嘆:「我所知道的洛昆桑仁波切,是一位非常具有證量的、慈悲,智悲雙全的一位有覺證的上師,所以和這樣的上師結上一個緣份,對自己來說是很大的福報。」

  李連杰說自己和洛昆桑仁波切認識經過:「記得在1997年的時候,我經歷了很多困擾,我覺得我在電影方面的成就,已經到一定的程度,所以我覺得對於名啊、利啊...等等的野心,已經沒有追求的慾望,我不知道名和利要追求到什麼程度才算是達到一個目標,很榮幸地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洛昆桑仁波切,我當時和他說我想出家,努力的修行佛法。結果仁波切跟我說:『你不能出家,你要繼續的拍你的電影。』我覺得很奇怪,這是第一次有人跟我說不要出家,我就問仁波切為什麼,仁波切說:『你將會在未來找尋到答案,你自己去找...』。」後李連杰有一些遭遇,有所領悟,洛昆桑仁波切也向李連杰引介慈誠羅珠堪布,李連杰在堪布面前次第的修行、堪布也介紹李從楊唐仁波切處領受灌頂,自己傳授修法口訣...

  (如前所說的,佛教中不論漢藏,都有這樣的公案,就是上師由其修證觀察弟子現在適合以什麼樣的方式修行,大寶法王曾說密勒日巴尊者的例子:「如果密勒日巴是以出家人的形式來培養的話,我覺得他或許就不會變成一位那麼偉大的修行人,他就是得用他自己瑜伽士的方式,這樣培養出來。」有時候,一些有證量的上師會觀察弟子,給予建議,不一定是出家,反而會讓弟子經歷更多考驗。宗薩欽哲仁波切也曾開示:「修持佛法需要做出犧牲,而犧牲有各種不同的形式。如果你是嬉皮式遊手好閒的人,上師卻叫你去銀行上班,或成為企業執行長,那麼這個犧牲可能就是你最好的上師瑜伽。若你剛從長春藤大學畢業,但上師告訴你:時候到了,你該去做九年閉關了。那麼,遵從這個建議就是非常好的出離心修行。」)

2021年8月22日 星期日

台中仁珍千寶仁波切的大圓滿耳傳金剛橋

  仁珍千寶仁波切:「藏傳佛教外的部分都是共同的,內的部分各傳承有自己的特色,秘密或真實意的時候,只有金剛橋有,其它傳承沒有,也不強調。像金剛橋的金剛薩埵和上師瑜伽法,每個都有五個次第,都有金剛橋自己的特色。雖然有自己的特色,但金剛橋的法門裡面不管八大修派,還是四大教派或者五大教派的特色都涵蓋在裡面,所有傳承的特色裡面也都有金剛橋的特色。」

  藏傳佛教很多伏藏傳承,而仁珍千寶仁波切所持有的持明仁珍才旺諾布尊者的伏藏法,有非常完整的密法次第,有緣者可以考慮在該處學習。同時仁波切身上也有四大教派的法脈傳承。

  如果一支傳承要在漢地紮根,有經驗的閉關者,有證量的上師,有一些閉過三年關的師兄,此等條件同時具足的話,那可以說是很成熟了。如台中噶陀仁珍千寶仁波切的妙乘法苑的話,應該可預見在未來能成為紮根漢地的一支密法傳承。

🔵有經驗的閉關者:妙乘法苑有多位閉過三年關者,也有將近十多年的長期閉關者。

🔴有漢人指導者:如慧光堪布

🟡有證量且能說中文的上師:仁珍千寶仁波切

🟢同時有能指導朵瑪、法器的喇嘛

詳情請洽妙乘法苑:

https://www.facebook.com/groups/586354635295716



2021年8月18日 星期三

那洛空行成就者,祖師察給弄略傳


祖師察給弄的上師
夏窩秋齋仁波切
察給弄祖師
朗加仁波切

   
  
祖師察給弄略傳

  資料來源:
  祖師察給弄傳記及阿拉朗加口述
  指導仁波切:噶陀仁珍千寶六世
  2010年10月彙整於妙乘法苑
  噶陀仁珍千寶編緝小組彙整
  父親名為察善,在察給弄仁波切還沒出生時,父親到拉薩朝聖,達賴喇嘛邀請涅穹護法降臨,在他的面前將劍拔出來,打一個結送給他,大家都不知道甚麼意思。達賴喇嘛說:「這是非常好的緣起,你要帶回家供養。」
  1866年時,察給弄仁波切出生,出現許多護法有人的樣子、動物的樣子、如影子般、彩虹般守護著察給弄仁波切。
  7、8歲時,父親將他送到夏窩秋齋仁波切座下,從小學習讀誦藏文文法、繪畫、經典及儀軌唱頌等,慢慢學習五部經論,尤其得到勝樂金剛、密集金剛及大威德金剛等很多灌頂,特別是金剛瑜珈母法門。同時於夏窩秋齋仁波切座下接受沙彌戒,長大後接受比丘戒。
  依止善知識以後,就有如常啼菩薩、密勒日巴和仲敦巴大師依止上師一樣,從來不會違背上師的話,任何事情都依上師的話不做其它,很多人因此讚嘆他依止善知識的方法。
  上師生活所需部份,如挑水、磨青稞粉、縫衣服等都由他一個人承辦。磨青稞粉的同一時間,前方放一本【菩提道次第廣論】,邊磨青稞、邊唸誦,同時也背起來。走到高山上挑水的時候,邊挑水、邊背誦宗喀巴大師的【密宗道次第廣論】,先於挑水前背一段,再於挑水的當下將這一段反覆背誦,到下山時已可將整段內容背好,就這樣【密宗道次第廣論】在他挑水期間背好。
  在接受了完整的金剛瑜珈母各種外、內、密法門口訣後,專心的修持金剛瑜伽母及勝樂金剛法門,一天修持四次,從來沒有間斷。
  學習藏文及梵文文法、詩詞時,有位身體藍色的年輕女子來到面前給他一朵花,拿到花的同時覺得女孩不是一般人,將花吃下去,藏文及梵文文法自然通曉。當初不知道是什麼預兆,後來知道是妙音天女,也常常在夢中給他加持。他所寫的詩詞、法本都非常好聽、詞句優美、意義深廣。
  秋齋仁波切圓寂前,祖師察給弄與眾弟子祈請仁波切勿入涅槃,仁波切說:「我所知道的一切法門及口訣沒有保留,全部教給察給弄,現在很安心,我的事業已圓滿了。」仁波切說:「我不會住在這個世界上,會圓寂。」察給弄仁波切祈請上師:「如果一定要圓寂,您圓寂後,我要前往拉薩色拉寺、哲蚌寺去學習經論?或在日甲寺、拉卜愣寺學習? 或去聖地修行?」
  上師回答:「就不需要去那裡,本尊曾對我預言你是勝樂金剛的持有者,因此你本尊為勝樂金剛,利益眾生的法門是金剛瑜珈母,我的法門非常殊勝,天龍護法會宣揚你的名聲。
  以後你有四位不空金剛弟子向你請法,向他們傳法,可以利益廣大的眾生。這裡就有噶當派的教法,我死亡以後,你樹立法幢,我很高興,不要去其它地方。密勒日巴大師曾說過在不受尊敬的自己的家鄉修行,會比較順利獲得成就,因此在自己的家鄉修持就好。」
  祖師察給弄祈請上師寫個教言,秋齋仁波切說:『法衣披在你的身上,菩提道次第廣論交在你的手上,三律儀安置於你的心續中,除了這些,沒有什麼可給的教言,過去所說的就是教言,臨終前不能說太多話,睡覺前不能喝太多水』。不再說任何話,就這樣圓寂。
  他非常難過,常常想到上師就哭。上師秋齋仁波切圓寂後,到處流浪。有次在其它地方當經懺師,遇到一位會算命的喇嘛,喇嘛問他:「要不要學算命?」回說:「可以。」學算命以後,對算命有一點研究,心中思念上師的痛苦、難過慢慢消失,對學習各方面產生興趣,之前除了思念上師,其他都沒興趣。
  慢慢的來到羅家洞,天空中出現很多彩虹、大地震動,當地很多喇嘛覺得他是位不可思議的上師,問起的時候,回說:「我不是什麼上師,但我要在這裡修行可不可以? 」都說:「當然可以。」
  在勝樂金剛佛父佛母法相前,自受金剛瑜伽母灌頂,這時候佛相身上流出很多甘露,吃下甘露,想起過去很多事情。
  寺廟的喇嘛請他給予金剛瑜伽母灌頂,灌頂時,勝樂金剛心間發出五種顏色光芒融入上師身,大家都看到。接受灌頂的二十五人都升起大樂智慧,好幾天不會生起分別念,寺院上方連續七天出現彩虹等種種吉祥徵兆。
  在夢中,上師秋齋仁波切於勝樂金剛心間大聲笑,給他勝樂金剛佛父佛母的灌頂,勝樂金剛佛父佛母也給他圓滿的灌頂與口訣,且預言他將以此法門利益廣大眾生。這就是所謂察給弄仁波切的近傳。
  從此開始,自己覺得上師和本身沒有完全離開,因上師圓寂難過的心完全消失。他前往安多地區很有名的聖山阿穹南宗朝聖,在經過黃河前,已將所有錢供養點燈,沒有錢付船費,船夫說:「沒有錢就離開。」祖師察給弄脾氣非常好,說:「好!我離開。」過一段時間,大家聽到很大聲的”喇嘛千諾” ,船夫與百多位過河的人,看到察給弄仁波切背著自己的東西,好像小鳥般飛騰過黃河,大家都生起信心對他供養頂禮,他說:『我不是飛、是跳下去,沒有沉在水裡是上師的恩德。不要亂講話,我不會飛。」
  在阿穹南宗很高、一般人沒辦法爬上去的山巖上,好像飛來飛去般的攀上攀下,很多人看到,因此祈請傳法,為信眾傳法很多天。某日正在傳法的時候一直哭,說:『太糟糕!太糟糕了!我很悲傷!忘記上師所說,行為隨隨便便快要破比丘的戒律。忘記上師的教言要住在自己的家鄉,快要破三昧耶戒。我們傳法到此為止。」馬上迴向,當天晚上突然間跑回家鄉。
  回到家鄉,上師秋齋仁波切圓寂前,曾交代一位功德主(為地方的土司或酋長)負責察給弄的生活,一聽已回到家鄉,馬上前往拜見察給弄仁波切邀請到家裡,說:「請為我們念誦一百零八遍賢劫千佛經,我這輩子都會護持你直到死亡為止。」念誦五十多遍賢劫千佛經時,功德主供養上師全新的牛毛帳棚,裡面擺有供桌及很多供品,供杯、寶瓶、油燈、內供身口意所依、唐卡等完整的法器全部備齊,對尊者說:「念到這裡就好,賢劫千佛經念、不念都可以,這一輩子我都會護持您,請在這裡住下來。」住下來後,一直修持金剛瑜伽母法門。其後,二位心子、四大弟子等很多弟子向他請法。
  四大弟子還未隨學前,與功德主一起前往三大寺朝聖,到桑耶寺時,孜瑪入護法突然降臨向他獻哈達,並說:「今天遇到一位大成就者。」很多人因此供養祈請他住在那裡傳法,但未住下來。
  在拉薩過年期間,西藏政府祈請涅穹護法降臨,涅穹護法向他獻哈達和頂禮,大家都覺得他是位不可思議的轉世活佛,達賴喇嘛十三世與西藏政府說:「你要住在涅穹寺裡修持涅穹護法。」到達涅穹寺供養的時候,涅穹護法大笑,察給弄祖師也大笑,所有神的笑聲傳遍整座寺院,有這樣的說法。
  在那裡當了一年的護法師後,向達賴喇嘛十三世祈請回家鄉:「因上師遺願要我住在家鄉。」達賴喇嘛十三世說:「請在涅穹護法前抽籤,如果說可以,就回去。如果不可以,就繼續留在寺院修護法。」籤上一為可以去,一為不可以去。於寺裡,當著所有僧眾、金剛上師與涅穹護法前抽籤,抽到可以回家,就此返回家鄉。
  回到家鄉時,九世班禪大師來到果洛地區,祖師前往拜見,班禪大師稱許祖師為那洛巴大師的轉世,也傳給他許多法門。察給弄祖師也相對獻給九世班禪大師那洛空行母法門。班禪大師對果洛地區的土司阿丘貢扎說:「果洛地區很有福報,因為有察給弄仁波切與覺囊派措尼仁波切兩位大成就者在這裡,與他們一見面就會得到加持。」非常的讚嘆他們。
  夏札仁波切的上師臧巴竹清仁波切及阿邦伏藏大師等都說:「察給弄仁波切是位大成就者、是那洛巴大師真實的化身,那洛巴再一次宣揚金剛瑜珈母法門。」如此讚嘆。
  因這樣的關係,很多上師來接近尊者,慢慢而有二位心子、預言的四大不空金剛弟子、四大獲得雙運位成就弟子,四位今生到空行淨土的弟子等,很多弟子向他學習。
  察給弄仁波切法門,從後藏地區傳到東藏,各地修持那洛空行母法門不論是薩迦派、黃教格魯派、紅派的上師們都接近他。終其一生修持一法、傳授一法門,就是那洛空行母法門,為一代那洛空行母法門的宗
  1936年之前,即多次親見那洛空行母、蓮花生大士和勝樂金剛等,但平常不會說自己親見什麼,非常保密。1937年時,九世班禪大師圓寂,察給弄仁波切正在傳那洛空行母法門時聽到班禪大師圓寂,非常難過的說:「我也沒有時間住世,一定要離開。」在傳到死亡臨終法身道用的階段時說:「今天傳到這裡就好了,法門後面不能完成部份,你們去佳東給洛成就者座下接受就可以。」
  說完進入自己的帳篷修法,告訴侍女想喝牛奶,侍女給他牛奶的時候,告訴侍女:『你不要想太多,就住在這個功德主的家裡。我要去見三寶,妳不會一輩子服侍別人,平常你幫我煮茶、擦這些供杯、幫我做很多的包經布,因此累積很多善業。如果明天早上出現緊張忙碌的狀況,黑板上有我寫的字,保護好不要被擦掉
  1937年1月3日早上,侍女欲供上茶水,走到門口,喊著阿客給弄,沒有回應,打開進去,上師身穿三法衣金剛跏趺坐,右手拿內供、左手拿念珠在心間交叉,已然圓寂。有些人提到是以吉祥臥圓寂。圓寂的當天,師公朗加仁波切出生。
  當時察給弄祖師在黑板上所寫:『末法時期的現在,我呼喊著空行母您的名字,直到您的加持如夏天的雨落於大海般,我想著您的名號,心專注不斷的祈請,希望能到您的座下獲得加持賜予成就,最後祈能獲得您的席位。』這樣寫著。
  二位轉世心子、四大授記或四大不共金剛弟子(每位的秘密法名為不空金剛) 、四大雙運位(金剛總持)成就弟子及四大空行成就弟子的略傳分述如下:
    
  貳、四大授記或不空金剛弟子
  一.安多格西
  安多格西蔣巴饒比羅珠,本身為黃教格魯派,父親是咒士名為恰美波吉。格西被很多上師認為是巴智仁波切的轉世。父親亦隨同到塔爾寺學習五部經論,尊者在此獲得格西學位。
  在夏瑪班禪坐下學習很多噶當派的教法,親近索甲仁波切時被認為是其伏藏法的法主之一,在蔣揚欽哲旺波坐下學習大圓滿法門。於德格印經院刻宗喀巴大師全集時,很多薩迦派和紅派的上師們找他辯論,德格的土司當見證人,沒有可以辯贏尊者的,非常出名,宗喀巴大師的全集全部刻完,現存在德格印經院。
  達賴喇嘛十三世封他為果洛地區黃教格魯派的領袖,在果洛地區興建了四座寺院後,多次在夢中親見五位護法邀請他去見祖師察給弄學習那洛空行母法門,告訴他:「你生生世世其中的一位上師是察給弄仁波切,他是那洛巴的轉世。」因此親近上師察給弄接受那洛空行母的灌頂、口傳等。
  上師察給弄圓寂後,在定中見到上師左手拿時輪金剛、右手拿那洛空行母的像給他灌頂,從此智慧啟開,悟到了一切教法沒有衝突、都是方便法門,破除之前對格魯派的執著,開始廣為演譯釋迦牟尼佛所傳顯、密各派方便渡化眾生而說的法完全沒有衝突,也啟開文殊大圓滿等意伏藏法。
  圓寂的時候,告訴所有弟子:「你們要祈請皈依三寶、守持清淨戒律。」這兩句是他最後的教言,最後以吉祥臥圓寂。
  二.學者溫答降楚
  出家名號羅桑慈誠,名為溫答降楚,祕密法名為不空金剛,法脈為紅派噶陀派。小時在多智千法王四大堪布座下學習五部經論,成為非常有名的上師,當初中國政府也要給他名號。
  在面見第九世班禪大師時,班禪大師說:「察給弄仁波切是那洛巴的轉世,應在他的座下修學那洛空行母法門。」於是前往拜見上師察給弄接受灌頂、口傳、訣竅等。精進修持,親見那洛空行母,圓寂時說:「見到那洛空行母來接引,現在要去淨土。」這樣圓寂。主要弟子有席欽翁珠仁波切等。
  本身是噶陀派,本身曾學習敦都多傑普巴金剛的解釋,修持普巴金剛時也親見普巴金剛,消除修行上的障礙。
  三、比丘日登蔣巴札巴
  第三位弟子名為格西熱殿,本名為日登蔣巴札巴,一般稱為韣曲活佛,父親是北巖藏秀康伏藏大師,本身是黃教格魯派的比丘,在給多上師座下學習顯密的教法,親見文殊菩薩、蓮花生大士這些本尊。
  敦珠法王的兒子多傑瞻德和臧巴竹清等給他預言:「要依止察給弄仁波切。」在察給弄座下學習那洛空行法門,剛開始先修持勝樂金剛三年,再修持那洛空行母三年,親見空行母。圓寂的時候,唱金剛歌、跳金剛舞,說:「我要去空行母的淨土。」聽說就站著圓寂。
  四、咒師噶瑪讓卓
  第四位不空金剛弟子,為青海日貢地區一位紅派在家咒師噶瑪讓卓,曾在日貢地區依止許多善知識學習紅派九乘次第的法門,咒力非常出名,特別是修持懷業與誅業,尤其誅業部份非常出名。
  在親見蓮花師大士時,蓮師說:「你生生世世的上師是察給弄,要去親近他。」就這樣在他座下接受那洛空行母法門。剛開始他想:「除了普巴金剛外,不需要其它本尊。」但蓮師給他預言,因此依照蓮師所說、依教奉行。
  某日於夢境中,「普巴金剛佛母、輪印金剛母與金剛瑜伽母在智慧界中無二無別,修持時輪印佛母外相為那洛空行母,修持時用這樣的方式會獲得成就。」最後得到那洛空行母成就,啟開伏藏法【那洛空行母智慧薩埵】,空行母右手鉞刀,光芒中現出許多普巴金剛。圓寂時,到與蓮師淨土無二無別的清淨空行淨土。這些是四大授記或不空金剛弟子。

  參.四大雙運位(金剛總持)成就弟子
  一、比丘培開桑吉
  為阿霸地區人,是位比丘,修持格魯派與薩迦派。於上師察給弄座下學習,修持那洛空行母法門的時候,夢見自己若到陽洲地區一定會獲得共同的成就,到達上海會獲得不共同成就。到羅家洞修持的時候,雙運父母的法像上流出甘露,取用喝下得到大樂的覺受、智慧增長,一個月不用進食,得到禪定味食成就,能於水上行走不會下沉等共同成就。
  為了得到不共同的成就,與一位侍者前往上海。入夜於路上搭帳篷後,侍者前往提水,尊者於帳篷內修法時,侍者看到一位女孩子右手拿酸奶、左手拿一朵花進去房間,侍者以為是一般的信眾,女孩以腰部的圍巾布放於壇城,脫下自己的上衣放於上師頭上,上師以為女孩是侍者帶來的功德主,不知道是那洛空行母而罵她:「妳不要弄髒我的壇城。」
  忽然間,衣服與女孩都不見,天空出現聲音:『你的分別念還沒有斷、起惡念,這輩子沒辦法到空行淨土,但會於中陰界中得到成就。」那洛空行母如此說。上師後悔、懺悔都沒有辦法,侍者進去一看,放在那裏的花也忽然間消失不見。
  尊者主要的弟子有尼泊爾大成就者夏札桑吉多傑仁波切等。
  二、阿客特透仁波切
  第二位獲得雙運成就的為木拉寺虛空藏菩薩的化身阿客特透仁波切,又名羅桑慈誠南嘉,本身是四川阿霸地區人,為比丘,修持黃教格魯派與紅派。在得到痲瘋病時,親近督給仁波切第一世,仁波切傳給他獅子吼觀音菩薩,修持獅子吼觀音菩薩親見本尊,痲瘋病忽然消失,並得到「上師是察給弄、本尊為那洛空行母」的預言,前往學習那洛空行母法門,在山洞內七年修持親見空行母,咒力非常有名,
  長住木拉寺,每日持守八關齋戒、修持四座空行母法,空閒常為大眾加持,很多醫藥無法治療的重病患者都來親近尊者,經尊者加持後,有些獲得改善、有些即痊癒。
  尊者弟子眾多,其中多位亦以修持那洛空行母成就。功德主對尊者非常虔誠、具信,常請求尊者:「仁波切!您要到空行淨土時,帶我一起去。」尊者問:「你確定嗎?」回說:「確定!」
  尊者以金剛跏趺坐修持那洛空行母圓寂的當日清晨,天空出現五種顏色的光、各種不同美妙的樂音。
  木拉寺住持根秋活佛親眼看到並證實:當初答應一輩子護持的功德主一起帶到空行淨土,在仁波切圓寂的隔天,功德主說:「我也要準備,上師不會騙人。」喝了一杯牛奶坐在那裡祈請上師,對家人說:「仁波切現在要帶我到清淨空行母淨土,你們都不要擔心。」功德主也於當天下午往生,仁波切平常騎的馬隔天也死亡。「功德主與馬一起被帶到空行淨土。」瑪帝仁波切如此說的。
  尊者及信徒的遺體一起被送往山上,同時火化,天空響出悅耳音、大地震動,尊者及信徒都燒出很多舍利子。
  三、瑪帝仁波切
  第三位得到雙運成就的弟子是瑪帝仁波切,四川色達人,本身是比丘、噶陀席欽派,席欽派有21座主寺,仁波切為主要的上師。當初在溫答法營學習經、論、禪道,最後非常有名,到處傳隆薩寧波與多傑扎的法門,興建了西康最有名的三層的黃金殿,向一萬名上師傳大圓滿法門與各種法門,也是索甲仁波切第一世伏藏法的法主之一。
  索甲仁波切告訴他:「你要去親近察給弄仁波切,學習那洛空行母法門。」他一輩子修持蓮花生大士、普巴金剛與那洛空行母法門,親見此三本尊,自己提到:『紅派的大圓滿與那洛空行母,是非常殊勝的法門』。
  圓寂的時候,說:『銅色吉祥山蓮花生大士淨土和清淨空行淨土是任何淨土中都有的,我所有的上師都在此淨土中,我要去那裡。我死亡的時候,第一不要移動我的身體,第二不要為我做靈骨塔,以後也會毀壞,不要辛苦做這件事情。」
  圓寂後,身體縮小成八歲孩童般。幾年後,共產黨入藏到處破壞,這是仁波切交代不要做靈骨塔的原因。
  四、 白玉秋竹仁波切一世
  第四位獲得雙運成就的弟子是白玉秋竹仁波切一世,真正的名字為蔣巴吉貝多傑或稱法月,為寧瑪派白玉傳承,在噶陀寺的座下授比丘戒為比丘,於貝諾法王三世巴欽寧巴座下學習紅派遠傳、近傳等各種法門。在果洛地區、工布、西康到安多地區傳揚佛法,為當時果洛地區非常有名的上師。
  他依照本尊與上師當巴哲欽的預言到察給弄仁波切座下學習那洛空行母法門。後為政府關到監獄,但於牢中親見蓮花生大士與那洛空行母,說:「蓮花生大士與那洛空行母來迎接。」圓寂於監獄裡。
  肆、四大空行成就者
  一、比丘嘉給究日
  四大空行成就者的第一位名為覺囊派比丘嘉給究日,出生於果洛地區。在察給弄仁波切座下學習那洛空行母法門後,十幾年於各地修持那洛空行母法門,將所有供品供養上師察給弄。
  圓寂前,對功德主與親戚們說:『二十五號當天,你們到我的山洞來,我的佛像與經文等全部拿去。」二十五號到了,他們前往山上,快到山洞口,上方出現許多彩虹,看見尊者以金剛跏趺坐於彩虹中間。他們怕影響尊者打坐,因此在外面頂禮祈請。慢慢的尊者的身體消失在彩虹光芒中,最後光芒也消失。他們覺得剛剛看的明明是上師,為何消失?進去山洞裡,除了佛像與經文,沒有任何東西,上師就這樣去空行淨土。
  二、居士智華樂燈
  第二位空行成就者是寧瑪派居士智華樂燈,智華為姓、樂燈為斷手者之意,真正的名字為嘎瓦,出生於果洛地區,原為到處搶劫的強盜,有一次被他的敵人抓去,砍斷兩根手指頭,刀子插入雙眼,挖出眼球後,將他送回家鄉。
  他來到察給弄仁波切座下懺悔,仁波切傳給他那洛空行母的咒語與口訣,因為雙眼失明的關係,沒辦法看儀軌,於日甲地區一座寺院,多年修持那洛空行母的咒語,某日眼睛突然又看得到了,也了解一些教理。
  再去見察給弄仁波切,尊者再傳給他那洛空行母法本,繼續修持一段時間。有一年,於釋迦牟尼佛天降日(九月二十二日) ,於日甲寺旁邊,將自己所有的東西都供養日甲寺,祈請所有僧眾加持消除修行上的障礙,如此說完,進入帳篷內,天空中出現了許多彩虹及發出許多的音樂、香味,由早上到下午都是如此。大眾進入帳篷,他的身體已經不見了。
  三、居士蒙嘎眉巴
  第三位到空行淨土的成就者是居士蒙嘎眉巴。蒙嘎是姓氏,真正的名字阿秋,開始於阿壩縣寺院出家當喇嘛學習覺囊派,後來還俗做生意。某日得到痲瘋病不知如何是好,聽到察給弄仁波切非常有名,來到仁波切座下請求給予灌頂、加持及口傳,因痲瘋病不能見人,因此前往阿壩青海空曠山上稱為覺摩的山洞內修持那洛空行母法門。
  修持多年,都由家人送飯,有天跟家人說:「我們可以見面,我的病完全好了!要見我的可以馬上見面,但明天開始我們不會見面了。」得痲瘋病時,五十幾歲的身軀加上頭髮一半都變白了,家人看到他時,變得十六歲年輕且頭髮變黑。隔天他們前往他修行的山洞前,看到了天空出現許多耀眼圓的光圈、橫的光圈、彎的光圈及各種各樣的彩虹,響起許多的音樂,他忽然間消失到空行淨土。
  四、居士領倉耶西
  第四位到空行淨土的成就者是領倉耶希,領倉是家族名,修的是寧瑪派法門,生於四川德格地區,本身是在家居士,非常富有,但得到不能醫治的皮膚病且漫延到全身,向佐欽法王請示應去見成就者臧巴竹清,成就者說:「不要說嚴重的皮膚病,淨三毒的方法,察給弄仁波切也有。」
  因此前往上師察給弄座下接受那洛空行母的灌頂、口訣等,上師蓮師、本尊那洛空行母合一於日甲寺旁專心閉關修持。
  20幾年後(有說為10幾年) ,某日一些喇嘛在他關房附近看見蓋了座很大的房舍,以為是他的家人為他所蓋,曾受過那洛空行母灌頂的喇嘛們被邀請到屋舍內修此儀軌及供齋,見到很多年輕的男、女眾們服侍其間,居士已現童子相,喇嘛們以為他已獲得煉丹成就。隔天,所有房子、人、物等全部突然消失,天空出現彩虹持續七天之久。

  二位轉世心子
  一、夏窩慈南仁波切
  為格魯派比丘,1906年出生,為成就者臧巴竹清及察給弄祖師認定為上師夏窩秋齋的轉世。尊者一生持守八關齋戒,每天四座不斷修持那洛空行母法門,為祖師察給弄所有法門的傳人,其主要的弟子有十世班禪大師、才邱林大師、香薩仁波切及主要傳人阿拉朗加仁波切(從小即隨學在側) ,圓寂於1959年。
  二、阿拉瑪企活佛
  法號比丘滇巴日吉,於日甲寺學習五部經論、十明,有大班禪的封號。於上師察給弄座下學習那洛空行母法門及不間斷實修。在西藏等多地建立淨土共修會,倡念阿彌陀佛佛號,其時果洛地區很多出家眾都在他的座下剃度,是持戒清淨有名的律師,對有緣、具顯宗基礎的弟子傳予不共的那洛空行母法門。
  
  
  

2021年8月16日 星期一

龍欽心髓四加行教授之問答


宗薩欽哲仁波切 開示

  在二00一年一月至三月期間,宗薩欽哲仁波切在加拿大溫哥華附近的海天閉關中心傳授龍欽心髓四加行之教授。下面是四加行教授的部分問答。 
 
一、談究竟菩提心、圓滿次第的修行、談謙遜
  
【談究竟菩提心】
  
●弟子:在龍欽心髓四加行的發菩提心文之後,有一簡短的經文說道:“竭盡所能地修持究竟菩提心,它是止與觀的合一,並以深信二無我,為修持的導引。”可否請仁波切講述這段經文的涵義?
○仁波切:嗯,我會一輩子談論這個問題。菩提心有兩個面向,一是相對菩提心,另一個是究竟菩提心。相對菩提心也包含了“願”(願菩提心)與“行”(行菩提心)兩個面向。究竟菩提心為空性的實修,也就是此處所說的“止與觀的合一”。我們稱它為空性的禪修;如果你從你的上師接受了特定的把心安住在當下刹那的教授,那就是究竟菩提心。把心安住於當下,你的注意力就不會橫衝直撞地追趕著過去與未來。這就是究竟菩提心。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可以稱之為究竟菩提心。
  
【談圓滿次第的修行】
  
●弟子:在金剛薩埵的結行中提及:“此乃空性的覺知(awareness-emptiness);在此中,所有關於被清淨者與清淨者的念頭,從一開始便不存在。”可否請仁波切稍加說明?
○仁波切:修持金剛薩埵時,總是以發菩提心為起始,而不是只為了自己而修行。如果你是一位如王者般的菩薩,你心想:“我的修行不僅僅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所有的眾生。”如果你是位如牧者一般的菩薩,你完全不為自己著想,“我為了所有的眾生而修行,至於我自己?我才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夠證悟成佛呢!這完全不是我的目標。”你要有這種菩提心。當你修行之時,不論是修持金剛薩埵或所謂的珍貴殊勝的上師相應法,這些修行之法皆為幻影。整個修行的道路是幻影,修行的結果是幻影。這個道理是如此的重要,必須一而再、再而三地謹記在心。然而,身為一個初學的弟子,牢記此一道理是如此的困難,因此上師慈悲善巧的把圓滿次第的修行納入所有的修行之中,甚至也納入皈依之中。當你修持大禮拜的時候,你可以祈求、哭泣、呐喊,然後在最後將本尊融入你的身體之中。這相當的特別。我不認為你可以在耶路撒冷的哭牆面前又喊又叫,然後將那堵哭牆融入你的身體之中。你不會期待那樣的結果。
  
●弟子:然而,它也說:“凝視著究竟的金剛薩埵面容,安住於大平等舍之中。”你如何凝視金剛薩埵的面容?
○仁波切:不斷地詢問我這個問題,在未來的歲月裡,也要不斷提出這個問題;這關乎到你,不論是大手印或大圓滿的修行。此刻,你觀想金剛薩埵融入你的身體之中,然後凝視那一刹那的心。那一刹那間、那一短暫的時刻。當然,你的心將開始遊移,因此你進行下一個階段的修持。在那個時刻,這是你唯一能做的事。切勿躁進。在那一刹那凝視你的心便已經足夠。除此之外,我將不再多加說明,因為如果我再加以解釋,它將成為理論,而這種理論將在未來對你們形成困擾。它有點困難。
  
【談謙遜】

○仁波切:當你們與世界互動的時候,你們應該學習不抱持期望,不心懷恐懼。剛開始,從世人的眼光來看,你與世界互動的方式可能被視為瘋狂。聽列諾布仁波切(Thinley Norbu Rinpoche)正是這樣的一個人。他不會對你說:“喔,你看起來非常體面,你的模樣真美。”他反而會對你說:“喔,我的老天,你看起來很慘。”他之所以如此,乃是因為他沒有太多的期望與恐懼。然而事實上,你可能因此而從某種緊張之中獲得釋放。如同聽列諾布仁波切這種人,沒有目的或擔憂某個人將因此而感到失望沮喪,例如,“我可能會失去我的弟子或我的朋友。”一開始,你們可能會認為聽列諾布仁波切實在惡劣;但我認為,他只是在做他自己。你們認為呢?
●弟子:非常自在。
○仁波切:聽列諾布仁波切可能對你說:“我的天啊,你看起來糟透了。你的鼻子是怎麼回事?它一直都是這樣嗎?”令人驚奇的是,像他這樣的人儘管言談如此,事實上卻受到許多人的欣賞。從傳統的角度來看,這般的言詞是一種羞辱。而聽列諾布仁波切一向如此,不只是偶爾為之。但是說也奇怪,許多人卻深受吸引,成為他的追隨者。我們是如此的無知,但仍然保有一絲的敏感;這一丁點的敏感,使我們能夠認清一個人之所以言談如此,乃是出於愛,乃是因為他沒有期望,沒有恐懼。因此,當你面對這樣的情況時,你感到舒坦自在。我們常常聽到人們對自己說:“喔,你看起來棒極了。喔,你是如此的這樣,喔,你是如此的那樣。”這番話或許給予我們一絲絲短暫的快樂,但之後我們卻需要來自他人的一再肯定。因此,當某個人實話實說的時候,我們感到如釋重負。但它十分稀有難得;而如聽列諾布仁波切者,為數不多。
  我想要提出一個論點;它有點複雜,但十分重要。它關乎謙遜。當我們修習佛法,個性變得溫順馴良是對佛法有所鑽研的徵兆,不再那麼情緒化則是有所禪定的徵兆。培養謙遜真的十分要緊。每一個人,包括上師、弟子、修行者,都必須學習如何保持謙遜。然而,謙遜是微妙且不可思議的。若要加以解釋,則有一點複雜。
  在佛教之中,謙遜十分受到珍視與強調;正因為如此,你也可以說,西藏文化也重視謙遜。然而,有些人卻幾乎以自己的謙卑為傲。事實上,幾乎有百分之九十九的西藏人為自己的謙卑感到驕傲。目前有些西藏喇嘛,特別是那些來自果洛地區的喇嘛——那是一個以培育無數偉大的大圓滿行者為傳統的地區,他們的行事作風相當直率,因此在西藏社會中引起了極大的反感與不恥。西藏人是那麼的以謙卑為傲;而在這些喇嘛之中,有些人卻是一點也不謙遜。有一次,某個人向一位果洛喇嘛問及,他閱讀經典的速度何以如此快速,那名喇嘛回答,“那是因為我已經完全清淨了我的語輪,看這兒!”然後他展示舌上一朵自生的紅色蓮花。以謙卑為傲的西藏人面對這種情況,只會認為,“喔,老天爺,這個人又在炫耀了。”然而,我們可以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待此事。我認為,這位喇嘛真是謙遜,但卻是以一種非常非常不同的方式來呈現。你瞧,他並沒有背負謙卑的重擔。
  從如此造作的謙卑重擔中解脫的狀態,和那些傻頭傻腦、完全沒有腦筋,或聲稱自己是大圓滿傳承的持明者,還是狄帕.丘普拉(Deepak Chopra,被認為是身心靈醫學領域最偉大的領導人物之一,也是一名執業醫師、暢銷書作家)的轉世者,這之間是一點關係也沒有。若想從中分辨出真正謙遜的人,可能需要一點點敏銳的洞察力。真正從謙卑重擔中解脫的人,是相當了不起的。我喜歡這樣的人。但是,如果你自陷在那種造作謙遜的沉重包袱之下,那麼你可能就無法領會欣賞真正的謙遜。
  為了安全起見,我真的建議你們要珍視謙遜。去擔負起謙遜的重擔。比起想要超越謙卑的重擔——這是有點困難的——它的風險要少些。如果你遇見某些果洛喇嘛,你將會發現,他們是那麼的天真無邪。如先前所提的那位喇嘛所說的,“我能夠讀經典讀得那麼快,乃是因為我的語輪無垢無染”,那正如同蘇菲說“我是一個女人”一般,心中沒有一絲懷疑。
 
二、談驕傲與忌妒、散亂、祈禱、觀想、座下修行、本尊
  
【談驕傲與忌妒】
  
●弟子:仁波切,什麼是對治驕傲與忌妒的良方?
○仁波切:如七支祈禱文所建議的,隨喜乃是對治驕傲與忌妒的良方!驕傲與忌妒很難應付,尤其是驕傲。我建議你們戒除驕傲,避免去產生驕傲的地方。經過多年的修行之後,你們仍然會察覺驕傲、忌妒與憤怒從心中升起,但是你也會發現,它們出現的時間變短了。此刻你明白自己有驕傲與忌妒,其實已經相當不錯了。你應該承認,那確實是驕傲與忌妒。當然這些與自信心大有關連。如果你充滿信心,你就不會驕傲,不會忌妒。
  
【談散亂】
  
●弟子:仁波切,某些修持或許因為繁複的形式和咒語,反而讓心更加興奮,升起更多的念頭。我發現,光是靜坐,就可以讓心平靜下來。特別是供曼達的修持,因為它的趨勢,可以讓我完完全全地分心,而且是長時間的分心。
○仁波切:我認為,修持獻曼達而分心,仍然比自以為在修持禪定,而實際上心不在焉所冒的險更小。禪定有很多的漏洞和歧路,而這些歧路又很細微而難以察覺。禪定者最大的困難即在於,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分心,還是專注。尤其當禪定的工夫比較成熟的時候,這種困難更大。
  
●弟子:那麼你如何知道自己是分心,抑或是專注?
○仁波切:一旦你禪定的工夫相當不錯,你就會知道。如果是半生不熟,那就很難分辨。然而,當你明白的時候,又會面臨另一個難題:你不相信你所知道的事物。然後,老習慣告訴我們:“喔,去看書,分析它。”於是,我們分析它,閱讀有關中觀的東西。這就是一條歧路。中觀有助於建立見地,但是實修的時候,我們也需要某種程度的信任。我想,這也是為什麼上師們總是強調四加行的重要性。帕楚仁波切(Patrul Rinpoche)以一頭野生難馴的犛牛做為例子:你用一條長繩系住犛牛,然後把繩子綁在牢固的木樁上。諸如獻曼達之類的修持,正如同木樁。在這樣的修持中,你可以輕易分辨自己是不是在供養身、語、意,或供養須彌山,或清泉,或美麗的花環,或花鬘女、燈女、媚女等等。相反的,如果盡想著羅馬和巴黎,你就分心了。這很容易去分辨。
  
【談祈禱】
  
●弟子:關於如何面對心中的疑慮,你有什麼忠告?當我修持的時候,總覺得在作假,因此心中充滿許多疑慮。
○仁波切:有很多方法。別以為疑慮會減少;事實上,它會越來越多。修行的越多,你的疑問會變得更聰明銳利。此刻,這些疑問都非常愚蠢,很容易回答。如果真有需要的話,你只要讀一些書,就可以解除這些疑惑。但是我建議不要讀書。我所知道最好的方法是,當疑慮升起的時候,如果你正在修持皈依,那麼就再度向皈依境或上師祈禱,祈禱將疑慮轉化成為智慧。這是最好的,也是最容易的方法,不要尋求其他的方式。你可以分析,閱讀所有關於中觀的書籍;這方法今天管用,但明天又會有新的疑慮。然後,你又得去讀另一本書。
  我給你一個忠告:當我們修行,當我們請求加持的時候,我們往往想到諸如清淨染汙等巨大又遙不可及的問題。你應該為此時此刻所面臨的問題祈禱,例如,失去靈感、心思散亂、不瞭解佛法等等,而非籠統的事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弟子:你是指清淨正在發生的問題嗎?
○仁波切:是的。這樣做總是比較好。當然,籠統的事物也可以。你甚至可以想:“願我清淨過去、現在、未來所有的一切染汙。”事實上,人們真的這麼做。法本上也這麼說。但是,我總是喜歡把我現在所面臨的問題囊括進來,不論是什麼樣的問題。我們的問題可多了!你不能想,“這個問題很世俗,我不應該拿這些俗務來煩擾蓮華生大士。”你不應該這麼想。蓮華生大士包辦所有的事情。如果廚房的爐灶壞了,你也可以向蓮華生大士祈請。蓮華生大士看管從證悟到爐灶等所有事情。或是兩個人之間的爭端,特別是以下的情況:一個名叫傑森的人可能祈請:“蓮華生大士,請你讓海瑟聽我說話。”而海瑟也祈請:“蓮華生大士,請你讓傑森聽我說話。”然後,兩個人就能夠傾談了。如此,你可以把每一件事都囊括進去。經常憶念虛幻不實的一面,每件事物都是虛幻的,沒有一件事物擁有真實存在的本質。如此一來,當祈請沒有立即獲得回應的時候,你就不會感到氣餒沮喪。
  
【談觀想】
  
●弟子:仁波切,我很難觀想。對觀想你有何建議?
○仁波切:如果你很難觀想,那麼開始時學習建立信心,相信他們(本尊)就在那裡。與其觀想他們頭髮的細部、頭發落在頸項上、肩膀上的樣子、他們持劍的方式等等,倒不如算了吧!只要想他們就在那裡。
  
【談座下修行】
  
●弟子:座下修持的時候,你把身體或周遭世界視為法身嗎?
○仁波切:理想上,我們應該把每一件事物視為本尊。但是對我們而言,這非常困難。因此,如我們這般的初學者應該學習去把他們視為幻象。把現象視為本尊,以及把現象視為幻象,這兩者之間關係密切。但是如果你問我:“哪一種積聚較多的功德資糧?”那麼我會說,把現象視為本尊積聚較多的功德。此乃金剛乘精純練達之處。然而,這又帶出一個問題:“為什麼要把現象視為本尊?”因為現象是虛幻的。你看著海瑟。她純粹是一個幻象,你看待她的方式,是你的心的投射。因此,無論她在你心中是什麼模樣,都不是真實的她。以此為基礎,你想像她不是你所認為的凡夫俗子,而是金剛亥母。於是,你和她之間的互動變得更有意義。上座部的老師希望把你從痛苦哀傷中解脫,因此他們教導你,把她想像為醜惡,一具骷髏。大乘佛教的老師教你把她視為幻象。在金剛乘,她則是本尊。
  
【談本尊】
○仁波切:當偉大的薩迦派上師談論心的時候,他們說:“觀察心。心的明相是僧;心的空相是法;明空不二是佛。”明空不二是無法言說,超越語言的,它是上師,不可言傳,亦即大樂。它離於言說及分別造作。本尊就是大樂。當然,我們必須暫時地創造本尊,但是究竟上,他們超脫形色。他們雖有形有色,但又超脫形色。與本尊合一的空行母則是:明、空,離於言說,充滿大樂,不中斷的心。薩迦派對於本尊的概念,與寧瑪派或噶舉派之間,沒有太大的差異。

輪回是戰場,菩薩是勇敢的戰士(1)

   

  宗薩欽哲仁波切開示

  我希望大家認識到,所有來參加這個課程的,你都要認為自己是一個戰士。也許有一些人一直就想做一個武士,就是不想承認。可以說我們這裡就像一個大的軍營一樣。

  為什麼要叫戰士呢?在佛教裡他們叫做菩薩,菩薩就是一個戰土。但是我不會說要你們把自己當做是菩薩,因為我叫你們認為自己是一個菩薩,你們馬上就會想你是一個眼睛細細、臉圓圓、長得很漂亮的一個佛像。這還不是最糟的,你會認為這個菩薩一定是只會在你家的佛堂才有,外面是沒有的。

  所謂菩提薩垛,中文簡稱菩薩,它的意思是一個非常有勇氣的人,所以說我們把菩薩稱作戰士,這種稱法實際上非常優雅地代表了菩薩真正的本性。因此大家都可以認為自己是個戰士。

  1.戰士的責任?

  作為戰士要做些什麼?這個戰士有許多的責任,且必須要完成,首先,我們要談一下,當一個戰士有所行動通常在什麼地方?是在戰場上。因此你應該想到,佛教所稱的這個輪回實際上是個戰場,一個無盡的戰場。尤其是我們叫做“臺北”這個地方,我們目前的這個戰場叫“臺北”。今天晚上呢,我並不見得很夠資格,不過在這裡也許可以當一個班長,至於上校,將軍可能還在別的地方。

  在戰場上,戰士有三個主要責任:第一個責任,輪回的戰場裡有很多的敵人,以及很多被敵人抓到的人質,這些人質大都是你的父母親或者是你所愛的人,而你的責任是把他們救出來,用任何方法,這是你的責任;第二個責任,就是要和戰場的一切敵人戰鬥;第三個責任,是你要經過戰場,到達一個沒有戰爭的地方。這三件事就是我們這幾天要討論的主題。

  2.敵人是什麼?

  首先介紹一下敵人是什麼?因為我們這些戰士都太年輕了,甚至連什麼是敵人,什麼是朋友也分不出來。同時要成為一名戰士,你當然要有敵人,沒有敵人就沒有戰士,難道我們能找到這樣一種戰士,他一生之中沒有任何敵人,大家都對他很好,這種人他還稱呼自己為戰士,有這種戰士嗎?因此第一課就是怎樣認清誰是我們的敵人,當然這裡的男士多半都服過兵役,對這一點你們都很清楚。

  當我們認出敵人之後,下一步我們要瞭解敵人都藏在哪裡、他們通常都用什麼樣的偽裝、他們從什麼方向來,我們要知道這些,這樣才能和他們戰鬥。如果你認不出什麼是敵人,你只是把你那把劍在你前面亂揮,那這種人我們就叫做懦夫,這種情形就像你把眼睛閉上朝天上放槍,你唯一做的是把子彈打光了。

  在佛教裡我們主要有五個敵人:貪、嗔、癡、慢、疑;我並不會對這五個很仔細地談,我肯定你們聽這五個名詞都已經聽了上千次。另外我們要知道敵人的總部在哪裡,因為今天有一小部份敵人來了,比如說嫉妒這些小敵人,你把它打跑了,這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要把將軍抓到了才行。

  3.敵人的總部

  現在我們看看敵人的總部在哪裡?這個總部其實在你裡面,所以不管你去哪裡,你永遠帶著這個總部。舉例說明:是不是有人特別喜歡打麻將呢?我們把打麻將當做一種娛樂對不對?當我們被這些東西所娛樂的時候,我並不責怪娛樂本身,我很為這些應該令你娛樂的這些東西難過。為什麼呢?因為這些東西從來沒有機會去真正娛樂你。我並不是說,你不要打麻將,我主要是說當你在打麻將的時候,真正地讓麻將令你覺得愉快的事,實際上從來沒有發生過,從來沒有一個人真正地被麻將所娛樂過。因為當你開始打的時候,你就希望這個可以延續得很久,或者你有種懼怕,怕這個東西隨時會終止停下來:這種會不會延續很久呢?我希望它能很久。所以當你夾在希望和懼怕之中的時候,你從來沒有真正愉快過。

  當我們的心裡面被所有的這些愉快,或者懼怕所充滿的時候,你在那邊做的是你建起一道牆,你希望牆能把你所認為的快樂保住,所以你沒有真正的娛樂,因為你一直在花很多心思在建這堵牆。打麻將只是一個很粗淺的例子、或者我們說喝茶及喝水、或者我們跟某個人談戀愛、或者我們聽到一個好的消息、或者我們在事業上成功,或者有一個你真正想跟他打交道的人,你能跟他談得很愉快。所有這些事都有所謂希望和懼怕在裡面。

  這個希望和懼怕,就是敵人的總部。最先那一刹那是娛樂本身,下面一個馬上你就有希望,希望它能延續得很長。當你有了這個希望的時候,你就會盡一切的力量去做很多的事情,希望把你所認為的快樂能保護住,因此一切的貪嗔癡都開始了,因為這些都從希望產生。在這個時候,我們就會一想到,或一聽到什麼,或聯想到什麼,就令我們非常地驚慌,因為我們有希望也有懼怕,所以就變得非常盲目。大家懂嗎?如果不懂可隨時舉手,我會再解釋。知道總部是很重要的,是不是大家都明白了,希望和懼怕是我們所有員面情緒的表現,或者我們說煩惱的表現。

  總部裡敵人是怎樣表現呢?

  “希望”這件事,它可以非常的粗淺,也可以非常得細微,舉例說明:你生活的情形、生活的狀態,一直到現在為止,多數的人會說,我的生命還沒有完全安頓下來,我們是不是都在這樣想呢?噢,再過兩年我要搬到澳洲去,然後在那邊我就安頓下來了;或者你會這樣想,再過四年我會在哪裡買一層樓,然後買好的傢俱什麼的,這樣我就會真正安頓了。我們一直認為我們生命很長,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還沒有完全安頓。而在我們周圍已經有那麼多人都去世了,我們知道很多人都去世了,對我們來說,我們沒有任何一個理由能證實,我們可以永遠地活下去,但我們都會非常優美地把我們會死這個事實藏起來。

  當有一天,你突然知道你身體有什麼不對,比如你得了癌症,你就會非常驚慌,那時會趕快想找一個喇嘛,趕快接受一個金剛乘的灌頂,這會使你的希望變得更高,更高的希望就表示你有更大的敵人總部,你認為這個金剛乘的喇嘛,一定會把我的癌症細胞都消滅。所以說當你一直都生活得很好,你從來也沒有想過什麼,然而有一天,你不好的時候,你就突然希望這個像巫師一樣的西藏喇嘛來做一些什麼,然後又突然變好了。

  我從許多臺灣的朋友中可以看得出,很多人都一直生活在,“生活會愈來愈好”的這個希望裡,也許這個人他受了一百一十次長壽灌頂,但我並沒有看到任何的現象,哪個人因為受這些灌頂活得更長一點,或許受了上千次財神的灌頂,但多數的人仍不那麼滿足,所以財神灌頂看起來也並不那麼有效。

  但是密宗實在是一個非常幸運的宗教,為什麼呢?因為大家永遠總是對它抱這麼多不實際的希望。也許有一個人他開始懷疑:這個到底怎麼搞的?可是這些懷疑的人,他們不會很聰明地去懷疑,於是他將原來的希望現在變成絕望,變成無望,最後他對所有的事情都排斥,然後他說:“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我很努力地試過,但他們沒有一樣能幫助我。因這種情況令你變得完全持這種否定論,這個是“懼怕”,這是懼怕以一個無望的沒有希望的形式出現。所以不管你在什麼狀況之下,你一直住在這個總部裡面。

  接著再說吧,也許你從某個喇嘛那裡接受了一些教授,或者你從哪一位佛教的方丈大師那裡接受了一些教授,然後這個老師給一個咒或者一部經讓你去念,這個時候你就會希望:因為我念了這些,那至少我的生命應該改善一點,不管怎麼樣,至少我的夢也該做得好一點。但是有時候你連好夢都沒有,隔天早上你就會跑去找這個老師:“到底怎麼搞的,我連個好夢也沒做?”

  也許你做了一個夢,夢裡有一個人騎著一條魚,手裡拿著一朵花向你這你邊遊過來。這時候因為你有那麼多希望,你說這一定是觀世音菩薩,這個時候你感到那麼興奮,所以隔天早上你就會馬上跑去跟這個老師說,我做了這個夢。這個老師假如說他很有辦法的話,他會對你說:噢對對對,這個就是觀音菩薩。

  不過這個也許不是一個很好的答案,因為這會使這個人的希望增加,他希望將來會有更多這種好夢,他甚至希望真的觀世音菩薩就出現。當然如果這個人一生剩下的時間,每天都做同樣的這個夢就罷了。問題是其中有一天假如沒有做這個夢,當他早上六點鐘起來的時候就會說:糟糕!我為什麼沒有做這個夢。此時如果這個老師對你說:“這個夢什麼意義也沒有”。那你就會非常難過,受到傷害,因為實際上你很期待著這個老師給你一個很好的答案。

  所以說,只要有一天你還有這個希望,你就絕對贏不了這場仗,你一個人質也救不出,你甚至不能向結束戰爭邁進一步,你不可能征服任何一個敵人。為什麼呢?因為你已經被你的敵人征服了,你自己就是一個人質,你實際上需要別的戰士來救你。你現在知道希望和懼怕是什麼了吧!

  我們需要再多談一些嗎?也許這裡有人希望今天這個煩悶說法現在就結束,然後走出去喝點東西,至少我希望這樣。也許也有人害怕做些什麼事,因為他害怕在我們這裡邊,有任何的動作或走動,因為他說可能別人不喜歡,也許坐在上面那個仁波切他不喜歡我那樣子走動。這些都是我們的敵人,現在你認出什麼是敵人了。好吧,今天就先談到這裡,大家有什麼問題要問嗎?明天我們會談一談這個武士需要什麼樣的品質,後天也許會真的談一下怎麼樣去打這場仗。

  問與答

  ●問:如果有人希望能往生淨土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希望呢?

  答:我並不覺得一個希望往生極樂世界是不好的,但是這個人如果希望往生之後,認為他在極樂世界可以天天看電視,天天做很多很愉快的事,他不去盡自己的責任,那個希望是壞的。許多人想去極樂世界,是他們對這一生實在是過得很厭煩。

  但是我們並不是這樣做,實際上去極樂世界的真正意義是,你要從事一個更大的工作,你實際上是要更努力地做。因此在目前這個階段有某些希望是可以接受的,如果你沒有任何希望的話,你甚至連一個戰士也不希望去做了。何況目前不管怎樣我們已經在這個戰場上了,我們已經充滿了種種希望和懼怕,為什麼不利用某一些希望或懼怕去做我們修行的道呢?我再說一次,你希望往生在極樂世界是好的,是可以的,但是你希望生到那邊的目的是為了去享受、去享福,那這種想法是錯的。

  ●問:我們產生希望和懼怕的根源是什麼呢?

  答:噢,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我們所說的這五種負面的情緒,也就是我們所說的五種煩惱:貪嗔癡慢疑,它們都是由希望和懼怕產生的。就像剛才我講的那個做夢的例子,當你去找你的老師講這個夢的時候,你希望他能給你一個很好的答案,希望你的老師跟你說這個夢很好,他就是什麼什麼人,當你的老師跟你說你這個夢什麼意義都沒有,這個時候你就覺得受到傷害,這個時候也許你會覺得很生氣。由此可以看得出來,希望和懼怕與這五個:貪嗔癡慢疑之間有因果關係。

  在這五種情況之下你不斷地去找這個上師那個上師,這個師父那個師父。你在找什麼呢?你實際上是找一個人,這個人講了你所希望的話,你並不真的在意你需要什麼?你只是在意喜歡聽什麼。最後當你找了那麼多上師之後,終於找到一個上師,這個上師是一個非常懦弱的上師,他沒有膽量跟你講,你的夢什麼都不算,他跟你說:噢,那是一個好夢!然後你對這個夢非常有執著,因此你對這個上師也很有執著,這樣所有這些好像破碎不全的佛教概念都從這種原因產生了。當然了,只有某些人會犯這種錯。

  ●問:剛才仁波切說了,有些希望可以幫助提升我們,我們如何判斷什麼希望是好的或不好的?

  答:一個希望不會產生負面的煩惱,負面的情緒,這種希望是好的,不過在最後的時候,你會把這種希望也放棄丟掉。假如有一個木刺刺進你的手裡,在這種情況之下,如果你要把手裡的刺取出來,你需要另外一個刺把手裡的刺挑出來,但是你把手裡的刺挑出來之後呢,這兩個刺你都不需要了,因為沒有人留著這種東西當做紀念品。

  ●問:沒有欲望的人是怎麼樣的人?

  答:如果一個人沒有欲望表示這個人沒有資格來修習佛法(聽眾笑),因為他是佛。

  ●問:對於夢境的執著為何要反對,理由何在?

  答:我只是拿來作一個例子,如果有人特別喜歡夢的話,也不要覺得受傷害就是了。好像從這裡看得出來,希望和懼怕已經從這裡開始大量地生產了(笑)。不過這樣的答案,也許會使問這個問題的人挺難受,他也許會這樣講:“不不不,我並沒有這個意思”,但是這同樣也是希望和懼怕。

  ●問:成佛之後要做什麼?

  答:成佛以後再也沒有一個問題叫“做什麼”,在成佛之後再也沒有一個叫“成佛之後”這個問題。所謂“之後”和“做”這兩個問題在成佛來說是完全錯誤的,對一個成佛的人來說,他會說“我一直是成佛的”,他從來沒有成為過眾生,因為他發現了那個衣服一直是很乾淨的。

  ●問:假如說希望和害怕是我們的敵人,是否我們來到這裡,有人希望從仁波切的談話中得到成道或得到不同的東西,是否我們今天晚上在此也塑造一個很大的敵人。

  答:對,你可以這樣想。這個敵人是對我們很有用的敵人,不過還是壞敵人就是了,對,是這樣的,逐漸地,你要把這種敵人也放棄掉。在你目前這個修行的層次,是一個很有用的東西,當你的層次提升到另外一個境界的時候,你就必須要放棄你這個層次的修行。

  修行佛法就像是你把一個水果的皮剝掉一樣,它裡面還有很多層皮,當你把第一層皮剝掉的時候,你會覺得你已經做了很多事,你看到裡面那層皮你就會說:“啊,這就是我的果實!”但是後來你又發現,裡面那層皮也得剝掉,你會這樣想:“這樣就夠了,我再也不做這種事了”。但是呢,你這樣一直做,你會發現你剝的那層皮永遠不是最後一層,當你把所有的皮都剝掉,最後你在裡面連一張皮也看不到的時候,你就知道你成了佛了。

  對某些人來說道也許是頂禮,為什麼有些人說頂禮(我們說禮拜)是修行呢?因為,也許有人當他們這樣做的時候,他們覺得他只要做禮拜,那裡面這層皮就是成佛。也有些人在他剝這個皮的時候,他並不在乎這個皮底下是什麼東西,什麼東西都可以,他這樣去剝皮,也許到最後他真的可以把這些皮完全剝掉。

  ●問:阿彌陀經的西方極樂世界是不是真實存在?

  答:問這個問題,你希望答案是什麼呢?在我的戰士的傳統裡面,西方極樂世界就是當戰場走到盡頭的時候。所以在這種看法裡,極樂世界是真的有,因為戰場有一個終結的地方,如果你知道如何去好好打這場仗的話,這場仗可以打完。

  

  4.戰士的特質與特徵

  仁波切:我感到很驚訝!今天還有那麼多人會來,我以為聽了昨天那堂課後,今天許多人會在家裡看電視。

  今天我們主題會集中在這個戰士的一些特質或特徵上。在我們討論他的特徵或特質之前,我們要先行把他所在的環境建立起來。就跟昨天講的一樣,你們不要認為你是一個佛教徒或者不是一個佛教徒,你要認為你是一個覺悟的戰士。

  在這個戰士需要有的特質裡面,他首先要有的是一個很純真的出離心。如果你沒有一個很純真的出離心的話,你就會對戰場上的很多事情很執著,而且還不止如此,他可能把朋友和敵人之間搞顛倒。

  如果一個戰士是這樣的話,他很容易被戰場上所做的一些陷阱所害。

  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許多的陷阱,甚至佛法本身也是另外一種陷阱。我們有時會這樣想,我們這一生究竟是為什麼?我們早上吃早餐,中午吃午餐,下午吃晚餐,然後做一些工作,然後再做同樣的工作,同樣的工作我們一做再做。當然有時我們會休假,有的時候我們稱之為週末,有時候你們對週末厭煩的時候你們就找另一種假,這種假叫做工作,然後你對工作厭煩了你就會找假期。因此,有的人就會懷疑,我們這個生命背後到底有什麼東西。事實上問這個問題的人非常少,因為大部分人都是非常愚蠢的,我們甚至不敢問這個問題。就算在問這個問題的人之中呢,通常這些人去找一個老師或者是看一些書,從這個老師或是這些書上得到一些答案。這種人變成了二手的人。

  有的人感到這一生有種沉重的壓力,他想從這種壓力中解脫出去,在這個時候他們都試著去抓住一些什麼。當你感到煩心的時候,你就會抓起一份報紙,拼命看那份報或是一本小說,希望這份報紙或是這本小說讓你安靜下來,或是把電視打開盯著電視看。情況就變成這樣,我們對另一種新的事物上了新的癮,對電視上了癮、對小說上了癮,或是買東西、吃東西,對任何東西都可以。當你對一種東西上了癮,譬如說買東西,幾年以後你會發現,噢,原來你上癮的這個東西竟然也是另外一個問題。這時候你就會想對一個新的東西上癮,然後把原來上了癮的舊東西擠出去。

  回頭看一下我們這一生,我們就會發現我們的一生原來是一個不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我們這個新的癮不斷把舊的癮擠掉。而對一些愚蠢和不幸的人來說呢,他們上癮的東西可能就是一些藥物,對藥物上癮。對一些比較幸運的人來說呢,他們上癮的東西就叫做佛法。但是你學佛和對佛教有癮是兩件事情,因為如果你真正去學佛的話,裡面沒有很多痛苦也沒有很多憂慮。但如果你對它有癮,那麼佛法可能使你產生一些憂慮,換句話說你變成對佛法盲目跟從的人,那樣你的生命就變得非常複雜。

  ①特徵:純真出離心

  現在回過來談這種純真的“出離心”。我非常確定如果你到佛教的中心去,他們跟你談論“出離心”的話,他們一定是勸你把世間的東西都放棄掉,要對這個世間非常厭惡,然後把你的頭剃掉,躲在山洞裡面,這種叫做“出離心”。但是在這個戰士的傳統裡面,這個並不是我們談的“出離心”。

  在戰士的訓練裡面,“出離心”的意思是說:你可以接受一切東西,但你隨時準備放掉你已經接受到的。你可以享受任何在你生命裡的東西,如果有一個人願意給你上百萬的錢,你也可接受,但是你隨時準備好把這些放棄掉,你要隨時準備好從這個狀況離開,這個就是我們談的純淨的“出離心”。

  一般我們認為出離的,譬如說當和尚,這些出家人也許在某一方面說呢,他們從世界的某一個地方出離,但是他們又進入了世界的另外一個地方。很多出家人,很多佛教徒,他們開始對如像佛像他們認為很神聖的東西產生了很多執著。很多人認為佛或是學佛,就要否定這個世界上很多優雅美好的東西,這是不對,佛教並不是一個告訴你,如;何去毀滅這一切世界上優雅的東西的宗教,反之佛教是告訴你怎樣去;感謝世界上所有這些美好的東西。

  一個戰士必須隨時準備好接受,在他走向戰鬥的這條路上出現的任何一個狀況。當你經過這個戰場的時候,會有人讚美你,說你長得很漂亮,你是一個非常偉大的修行人。像這一類會讓你感到非常高興、驕傲的事情,也許有人會向你頂禮,供養你東西。像昨天晚上談的那樣,身為一個人類,我們永遠不願意去聽我們應該聽的,我們只想聽我們喜歡聽的。我不相信如果有一個人跟我們講了,我們真正應該要聽的話時,我們會非常感謝那個人跟我們講了這些。

  像今天早上你的朋友跟你講了“早安”,他也許並不想跟你說早安,或你也跟別人講早安,你也許並不想跟別人講早安。這一生你至少有一次,當你跟別人講早安的時候真的希望別人早安嗎?當我們說“你好嗎?”,我們並不是真的很關心那個人說是否好,而是因為如果我們不這樣講的話,我們的表現就不像一個紳士。所以為了令我們的表現象一個紳士,我們跟他說“你好嗎?”,實際上我們根本不在乎那個人到底好不好。我們真的在乎他嗎?也許我們所愛的人我們會很關心他。可是我們平常所說的愛也是一種非常不穩定的東西,我們平常所謂的愛,實際上是一種我們要非常去注意的東西,尤其對各位戰士來說是這樣。

  你是否曾經跟人說“我愛你”呢?可以確定許多人已講了許多次。也有很多人可能很想說,但是不敢說,也許很多人想這樣講時,但又想等別人先說,因為你覺得自己非常驕傲,所以你不想自己先講,對方若不接受便覺得自己很丟驗。但至少總有人想說“我愛你”,我們之中多半的人曾經對某一個人說過“我愛你”。你有沒有注意到,當你在每一次講“我愛你”的時候,在這句話的背後有什麼含義?這個背後有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你從來沒有用嘴問過,但你一直用心問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是:當你說“我愛你”的時候,你實際是在問那個人“你愛我嗎?”所以說你實際上並不是在對那個人說“我愛你”,而是在問他“你愛我嗎?”或者當我們說“我愛你”的時候,我們並不是說“我愛你”,你的意思是說:我希望擁有你,我希望你只是我的,我希望別人都不要看你,或者別人都不要碰你,或這類的。這就是我們的愛,它和我們的自私有這麼大的關聯。

  實際上我們並沒有愛別人,我們實際上是愛自己,希望擁有對方就像希望擁有一付耳環一樣,在兩個人之間並沒有真正的這種關懷,但是如果你說“我愛你”,“想擁有你”,對方並不希望擁有這個說話的人,這樣也好辦。問題是當你說“我想擁有你”的時候,對方說“我愛你”,對方的意思也是“你愛我嗎?”他也希望擁有你。你們之間的關係好像兩超級強權想要互相擁有對方一樣。你們互相之間希望找一個比較起來相當平等的東西,譬如說一個人間另一個:“你喜不喜歡聽貝多芬的曲子呀?”如果這個人說:“我很喜歡”。他們就很滿意。為什麼呢?因為兩個人都一樣。我喜歡吃日本料理,我的男朋友或女朋友也喜歡吃日本料理,這樣就很好。

  因此在你們兩個所共有的上百萬個不同現象裡面,有一百個現象是一樣的。總有一天會碰到一件事,兩個人持不同觀點,當這個不同觀點出現時,因為你們兩個的自私,你們之間就會有口角。

  所有的戀愛開始時都很好,至少在開始時我們會覺得很好,因為大家都充滿了希望。然後大家交換了訂婚戒指,這時戀愛就沒有像當初那麼好了,因為這時兩人就覺得稍微有一點壓力,你要知道那麼小的一圈金子它的力量是很大的。然後兩個人結婚,兩人一結婚戀愛就終止了。如果兩人真的關懷對方,訂婚結婚並不真的重要。

  當一個戰士在戰場上走動時,有這麼多事他要注意,你必須要接受它們。你不能說我不在乎這些事情,然後把我的頭剃掉,到一個山洞裡住上。這種情形可能對一些人有用,但是對大多數人不會有效,對很多人來說實際上是很大的折磨。所以我們最好是接受這些出現的事情:友誼、一切我們可以擁有的東西、晉升、成功、財富,但同時你要預備好把它放棄掉。你的師父也許告訴你要建一個很大的廟,你非常努力地去做,用一種很完善的方式把它完成。但如果隔天你的上師跟你說把這個廟給我拆了,你也要準備好把它拆掉,這並沒有關係。

  現在也許不合適,但在澳大利亞,我要求大家寫一首詩,有的人感到很難寫,因為他想寫得比別人好,寫一首最好的詩。當我好像應該看這首詩的時候,我卻把這些詩全都撕掉。那些非常努力寫詩的人覺得受到很大傷害,因為他們沒有準備好把他們所做的事情放棄掉。同樣的方法在這邊可能不大靈光,因為中國人寫詩總是比較在行的。不過我可以想另外一些事情來做,這幾天再想想看,想一些讓大家非常傷心的事。

  如果我對你說:“我要做一件事,這件事會讓你非常難過”,這些很難過的事,因是專門設計出來,而且你有了心理準備,這些事對你的傷害就不會很太大。但是我們並不準備把這個課程的寶貴時間來做這些事情,因為在我們的每一天已經有很多同樣的事情對我們做同樣的打擾。舉例來說如果你準備把一千塊錢送給別人,一千塊錢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麼,但如果你發現有人騙了你一塊錢,你就會覺得很受傷害。這時我們就會用很多時間和力氣跟那個人爭,這種事在我們每一天生活中都會發生。

  如果在座有人希望我會教一些東西。比如《心經》,把《心經》拿起來好好講一下,我很抱歉不能令你滿意。不過這一次我要從一些最基礎的東西談起,因為我發現在佛教的團體裡很多人把信佛和過日子分成兩個。我看得出來在許多佛教社團裡,學佛只是你在佛堂裡的那一刻,尤其是當你坐在佛堂那個非常軟的座,那個時候叫做學佛,尤其是早上,也許一天就是一個小時,尤其是週末或是假期的時候才這樣。當你從佛堂走出的時候你的佛法就結束了。

  我們一天有24小時,睡了6個小時,剩下幾個小時呢?在18個小時,我們修行了1個小時,我們用這1個小時去對抗剩下的23個小時,然後再跑去找老師抱怨那23個小時發生的事情。對這個戰士而言,每個地方都是他的佛堂,他坐的任何地方都是一個很軟的座位,任何一個會令你有嗔心或是貪心的事情都是你的敵人,這就是我們談到的完全純淨的“出離心”,這樣就談完了。

  ②特徵二:覺悟的反叛性

  現在我們談一下戰士的另外一個特徵,這個特徵是非常特別的,我們一定要有。就是這個戰士一定要具有覺悟的“反叛性”,這個就比較困難,尤其對於東方人來說,我們對於文化都有很多的執著,我們的反叛性不夠。在這個戰士的訓練裡“反叛性”是什麼呢?我們需要從自己真正的心裡面去作很多事情,並不是你的社會期望你這樣做。

  現在看一看我們大家,我們頭上的髮型,我們穿的上衣、褲子,我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們覺得這樣,社會會把我們當一個人類來接受。如果我們把上衣穿在下身,把褲子穿在上身,我們的社會沒有辦法接受我們,也許他們會把我們趕出去。如果他們把我們趕出去,我們就會覺得非常受傷害,所以我們需要生活在這個社會裡。不只是生活在這個社會裡,我們想在這個社會裡作一個最好的。所以我們真正希望的是在這個社會裡作最好的,我們希望看起來最好或是表現得最好。所以我們忘掉了自己是什麼,我們只在乎應該看起來像什麼樣子,或者別人說我們是什麼樣子。有這麼多事情我們並不是真的想去做,我們只是認為做了以後會看起來很好,我們才那樣去做。

  譬如說我很討厭打領帶,因打了領帶之後好像連吞口水都很難。但是在這個場合我必須要打領帶,然後端茶杯的那只手,不能亂抓著,一定要有很好的端杯子的形態。我們所做的一切事情並不是我們想做的,我們想笑的時候也不能用我們所想的方式去笑,我們要笑得非常的學生如何去做一個西藏人,我為這樣的一些人覺得難過。

  20年前,臺灣沒有所謂叫做密宗,現在當然一定是存在了,在以前你的生命是更自由的,因為你不必每天都去修,這一切的西藏文化你也根本不在乎它,但是現在有這麼多的事情令你頭痛,你的房間也變小了,因為你的佛台越來越大,而且你有數不清的佛像,因為你從來沒有試著做一個真正的佛教徒,你只想做一個文化的崇拜者。我非常懷疑你所放的那些佛像、那些照片能夠讓你直接地去成佛,間接地也許可以。

  我們再回去談談這個“反叛性”,我們必須要具有足夠的“反叛性”,依照我們的生活來實踐佛法。也許別人會笑你,但這並沒有關係,如果對你、對成佛、對眾生是重要的,你就必須要反叛。以往的禪宗大師具有那麼多的“反叛性”,以至他說如果你看到“佛”的話就把他殺掉,見“佛”斬佛。我們必須要沒有懼怕,我們必須不在乎別人是在贊我們或是譏笑我們,這個是另外一個特徵。

  ③特徵三:覺悟性的優雅

  第三個特徵就是覺悟性的優雅,這也很重要。在與前面講的覺悟的“反叛性”有點相反,看起來與前面講的有矛盾,但實際上它們是同樣的。優雅也是非常重要的,你怎樣去做,怎樣去講話,你這樣做,不只是為了令別人對你有好感,要對你自己有一種約束或紀律。

  這種優雅並不是人造出來的優雅,而是覺悟性的優雅,是自性的顯現,因為那種人造的優雅它永遠是跟自私有關的,覺悟性的優雅是由無私產生的,同時也由菩提心產生。

  我們怎樣去修習這些呢,這個跟我們如何過我們的日子有關。譬如早上如何起來,早上起來不要昏昏沉沉很不願意的樣子,要清清爽爽很優雅地起來,想著說我是一個戰士我要到戰場上去。還有當你到聽法的地方去,你要穿得很好,表現得很優雅。這跟前面並不矛盾,為什麼跟前面不矛盾呢?因為這時並不是為了得到社會的尊敬,而這樣做是為了創造一種環境。為什麼呢?你看有些人不管是在家裡,或是廟裡修行的時候,穿的衣服都是最邋遢,坐的形式也是最邋遢的,修的法也是修得非常邋遢,因為他並不是非常重視他所修行的東西。由於我們都還生活在輪回中,因此我們要利用輪回裡的東西來幫助我們修行佛法。

  譬如當我們早上起來的時候,你需要提醒你自己:你是一個戰士,當你在念儀軌的時候,你坐的姿式要非常優雅,非常端正,當你看書翻頁的時候,要非常重視地、非常優雅地翻過來,當你數一個念珠時也是非常優雅、非常有風格地數這個念珠。對於大多數人來說,我們根本不覺得我們是在數念珠,這種方式是非常非常邋遢的。當你去見你的老師時,也應非常優雅地去見他。這樣就會創造一種環境,就好像你去參加一個宴會,如果你穿得非常正式,心裡也準備得非常正式,然後你去的時候,你就會覺得你非常正式,非常重視這個宴會。在家裡我們穿得很隨便,我們行為也很隨便。

  在修習佛法的時候,你要非常重視它,而這種非常優雅的生活方式就會幫助你,非常重視你所修的東西。還有我們穿的衣服,我們的吃飯方式,當我們把食物往嘴裡送的時候,我們很少去享受這些東西,尤其用筷子吃飯更是如此。當你把一口飯送進嘴裡時,你已經在想趕快塞下這一口,就好像你根本沒有把現在這一口吃了,你只是把它吞下去,好像有人逼著你把這一口飯吞掉。其實每一刻吃或是喝都可以很優雅,你可以很注意地去注意它。創造這個非常優雅的環境是非常重要的。

  ④特徵四:戰士的信心

  另外一個戰士的特徵是:我們要有信心。很多人把信心和自我搞錯了,自我是當我們和別人比較時,說我比他好,但是信心,你不用和任何人比。例如我們都相信我們是人,是嗎?也許我們其中有一些人不是。信心就是這樣,我們都有信心我們是戰士。有時候這個信心不會很自然地產生,所以你要學習如何去發展這種信心。

  我們需要有優雅的這種特徵來説明,有反叛性這種特徵來説明,尤其是你知道你有這個基本的善良的本性來幫助,而且我們要經常提醒自己:我是一個戰士,我有很多的責任要去完成。如今天晚上,當你坐計程車回家的時候,你會看到很多人在街上走,那些都是你要救的人質,他們有很多煩惱,沒有智慧,那些人你都要解救他,這時一個人就要具有覺悟性的驕傲,我是一個戰士,我要去解救他們,這個非常重要。

  虔誠的信心也是非常重要,跟普通的佛教不同之處,我們這種信心表示一種信任,這個情況說明,你需要有一個上尉或是一個士官,你相信這個人,這個人會領著你。同時我們對於這種非常虔誠的信心,要非常仔細地去注意它。我們這裡很多人認為我們對自己的上師很有信心,但我認為並不是這樣。為什麼呢?

  我們希望我們的上師都能合我們的意。假如我們用這種形態來看,我們不會選有兩個鼻子的上師;而且我們還希望我們的上師長得不錯;我們希望上師經常對我們講“你好嗎?”,那種對我們好像非常注意的上師,而且我們希望,我們的上師跟我們有同樣的習慣,比如我們很喜歡吃日本料理,我們希望我們的師父也喜歡吃。我們喜歡我們的師父,是因為他做了許多我們喜歡的事,所以說我們的信心是我們喜歡一個人,他依照我們喜歡的方式去做事情、去表現事情、去講話。

  每當我注意地去看師父與弟子之間的關係,尤其是金剛乘裡這種關係的時候,我會看到有許多上師和弟子之間有互相賄賂的這種情形,有很多時候弟子賄賂他的上師,上師賄賂他的學生。為什麼這樣說呢?譬如說,上師對徒弟講:我現在給你的這個灌頂,非常非常重要,從來沒給過別人,也許這個灌頂一點也不重要。同時學生也儘量希望做這個老師喜歡的事情,或者做他喜歡的,或是買他喜歡的東西送他,他這樣做並不是為了成佛,而是為了討這個老師的歡心,所以他們互相賄賂。而這種賄賂的結果是雙方都產生了很多負面的情緒,實際上並沒有產生那種真正的純淨的信心。

  我們所談的虔誠的信心和前面所講的愛很相象,因為上師希望擁有這個弟子,而這個徒弟希望擁有這個師父,而且只是他一個人擁有,如果別的徒弟來看這個師父,他就會覺得不太舒服,每一個人都希望和這個上師單獨談談,每個人都希望這個上師對他有特別的注意。這些擁有大量弟子的老師其實他們都很可憐,對那些特別重視弟子數量的人來說,這種痛苦尤其大。當老師對一個學生微笑的時候,另一個學生就會很生氣:為什麼老師不對我笑而對他笑。這種事非常多,譬如說,為什麼我沒有機會和老師照相,為什麼總是那個人跟老師照相。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有這麼多互相賄賂的情形,並沒有真正的信心。如果你有真正純淨的信心,不論你的老師做什麼,都是對你的教授。無論老師多遠,你也會受到加持,當然老師也需要有慈悲。

  選一個好的上尉或是好的士官非常重要。事實上,一個好的士官是非常難找的。一個好的士官所要有的特徵是,他必須要很慈悲,他不會占你生命的便宜,他不會在精神上虐待你,他會指示你成佛的道路,他永遠在你需要他的時候説明你,不過呢,這些老師永遠都是在很遠的地方。而你的老師也知道你的煩惱是什麼,對於這種士官你才應該有虔誠的信心。不管你能不能供養他一些東西,你相信他,你的供養並不是你想要回收一些什麼東西,而是你想要斷除你對一些東西執著,同時你很重視他對你的教授,所以對這個長官純正的信心是很重要的。這些是我們以一個很簡短的方式來談戰士需要有的特徵。

  ⑤戰士的工具

  現在我們要談一談戰士作戰用的工具。如果你有上面談的那些特徵,你是一個很好的戰士,所以第一我們要看我們有沒有這些特徵,如果我們沒有,我們要學著把這些特徵學來。

  我們並不用擔心什麼時候才被派上戰場,因為你現在已經在戰場上了(不管你願不願意),把你送上戰場這件事早已完成。你在戰場上能做的就是:做人質或是做戰士。

  如果你想做人質,你並不需要做什麼,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這樣你就成了一個人質。現在站在戰場上的這個戰士,他看看過去、現在和未來,他看看四方或十方,他看到很多人質、很多敵人,這個時候他需要去戰鬥。

  我們要談談三種戰士,你希望做哪種都沒太大關係,你自己去選擇。三種戰士都想穿過戰場到達另一邊。

  第一種戰士只是想去對付某一種敵人,他不太在乎這些人質怎樣,他從很多敵人那裡逃開,他不和他們打,看到那種敵人他就拼命逃走。有時候那種敵人拼命在追他,這個戰士很聰明,他就趕快偽裝起來。你知道他怎麼偽裝嗎?他就把頭趕快剃掉,換件袍子穿上,這個就是偽裝。這種就是小乘這種戒律的東西。他們怎麼從敵人那逃開呢?

  例如:那些和尚,他們從那些很美的女人面前逃開,他們希望不要碰她們,看到這些人他們就走得遠遠的;比丘尼希望從男人那裡逃開。他們很少想到要把對方消滅掉,好像他們很脆弱,也許他們會認為自己已經到了對岸。實際上他們是到了中間的那個島上後,在那個島上住下來。

  如果你是這樣,也很好,因為總比你什麼都不做要好多了。對他們來說主要是逃開,他們只是拼命地跑,從來不仔細看那些人質,這是非常讓人悲痛的事。但他們實際上還是很好,因為要經過這個戰場是件非常艱難的事,他們實際上已經走過這個戰場的大半了。通常他們的過程都非常快,因為他們並不打算花時間救這些人質,和這些敵人對打,所以他們通常是做得很快。我談的是小乘的戰士。

  另外一類戰士是很好的,因為他們很勇敢,他們真正想要去解救這些人質,他們一個一個地去對抗這些敵人,他們把敵人的腦袋砍下來、把他的腸子拖出來、把他的手腳都砍掉,類似這種事情。這個戰士這麼勇敢,他們從來不向後退,他們永遠只是向前進。因此你要學會如何把敵人逮住,這是非常重要的。他們有許多事情要做,他們非常勇敢,他們到對岸的時間需要有三大阿僧祇劫,對他們來說時間並不重要,為了這些人質他們要一直戰鬥下去,這種就是我們所說的大乘的戰士。在這些大乘的戰士裡面又有少數幾個團隊,類似我們突擊隊。

  大乘的戰士,他們有很多很多的工具,如慈悲、菩提心,他們有許多這樣的工具和敵人作戰。但我們這個小的團隊——突擊隊,可能什麼特別的工具也沒有,但有一種特別的訓練,訓練怎樣用敵人的工具去摧毀敵人,除此之外他們解救眾生的動機都是一樣的。小的這個團隊是非常勇敢的,對他們來說任何一個小東西,都可以是他們作戰的工具,就算一滴水都可以是他們的武器,你們灌頂時喝的就是那個。

  這個團隊也很危險,因為我們士官派出一個很好的戰士的時候,對方敵人派出應戰的也是最好的,兩方面的人都是同樣的聰明。像我們剛才講的第一種戰士,對方派來的也是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敵人,對後面那種小團體的戰士,對方真正是派出精銳的敵人。我認為最安全的做法是做第二種的戰士,當然你可以參加這個特殊訓練的小團隊,不過這個團隊非常困難,這個就是我們所說金剛乘的戰士。

  當這三種戰士穿過這個戰場,再向後看一下,他們才發現原來沒有戰場,那一切都只是幻象。今天就講到這,有無問題。

  問與答

  ●問:為什麼會有無明?

  答: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這個問題有很多答案。第一個原因,是因為我們有智慧知道我們有無明,這樣當然會使所有的問題更複雜。在相對的立場上說,是因為我們有無明的果。就好像我們看到一朵花,我們知道這朵花一定是由一顆種子產生,當我們有很多不好的經驗的時候,我們知道這些不好的經驗一定是從某一個地方來的,就是從無明來。但是在究竟上說,並沒有什麼叫做無明,所以也沒有說“為什麼會有”、“什麼時候會有”、“怎樣會有”這個問題。

  ●問:我們應該怎樣用文化學習佛法?

  答:當然我們不能否認我們必須依靠一個文化來學習佛法,但我們的目標,不能停在文化這個圈子裡面,目標必須要去學佛。這個就會造成不同,在目前可以看得出來,現在很多人都是為了那個杯子在打,就好像說我是大乘、你是金剛乘、我是修寧瑪的、你是噶舉的、你是薩迦的,為這些打得頭破血流,他們甚至沒有注意到這個杯子裡連水都沒有。

  ●問:上師不會給你精神虐待,不會佔有你的生命,意思是什麼?

  答:你要知道有很多人喜歡在精神上虐待別人,就好像說一個上師與其說教你成佛,不如說教你如何成為一個分派的人,怎樣做一個非常狂熱的分派分子,這就是我們所說的精神虐待。因為你的老師在占你的便宜,利用學生的無知來占學生的便宜。

  ●問:剛才仁波切所提,當戰士必須具備的特質似乎皆是一些明相。但實際上因自心的種種干擾難以達到這些特質,例如常說不要嗔恨,但別人傷害你的時候容易生起恨的情緒,不是嗎?

  答:為什麼要選用“戰士”做這課的主題,因為選作戰士,比選一個讓你作酒保要好,因為它使你內在的力量發揮出來,你覺得你有責任,對你的上師非常尊敬,明天你會聽到各種戒律和規則。因為有這些理由用“戰士”,它會使你非常有信心。也許大家都不願被稱做牛油這樣一團軟軟的東西。我們所說的這個戰士參加這場戰爭,但沒有任何憤怒在裡面,因為這個戰士並不是和別的人在作戰,而是和我們的煩惱作戰。有二十年我們都去修慈悲,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可以試試看別的方法,也許我們試著去和內在敵人作戰,所以才用了“戰鬥”這個概念。並不是用這個來增加我們的憤怒,而是要減少我們的憤怒。

  ●問:所謂修行成佛,是否揭示本身原來佛的相好莊嚴、金剛怒目、惡鬼猙獰都是自心所現,實際上佛與眾生都是心性的分別。

  答:是的。

  ●問:反叛與優雅如何拿捏得當?

  答:這是一個很好的問題。當你碰到一個人,這個人令你很憤怒的時候,這實際上是一個很好的機會,這個情況通常我們應該住或停留在第一念上(這個明天會講,是作戰的武器,我們拿來作一個回答)。譬如當你看到你的敵人時,如果你就住在第一念上,就可以很優雅地,具足一切反叛性地把這件事解決。然而我們通常並不是這樣,我們一有這個第一念的憤怒,我們馬上做了很多的研究:這個敵人多麼壞多麼醜,於是這些情緒又製造了很多問題,這時你的注意力就會降低。這種注意力是非常重要的。

  舉個很簡單的例子:你很討厭別人咳嗽,如果今天你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時,他對你的生命非常重要,但這個人每講幾個字就咳嗽一聲,可是今天你根本不會生氣,因為你的注意力非常堅定,所以不會生氣。但如果你和這個人一直住在一起直到結婚了,兩個月之後你的注意力就會降低,此時也許他根本不必咳嗽,你只要看他的臉就會很生氣。

  ⑥戰士武器之一“當下”

  一般來說我們有很多很多的武器,比如說慈悲、菩提心。現在我們首先複習一下,輪回是一個戰場,我們是一個戰士,我們戰士需要的特質:優雅、反叛性、有信心、虔誠的信心、純淨的出離心,也決定戰士要完成的三個主要責任:解救人質、要消滅他的敵人——就是所有的情緒、要穿過這個戰場到另外一邊去。但是如果我們要這樣做,我們用什麼武器呢?像前面所講的有很多的方法,依照我們每人不同的本性、特性,以及我們生活不同的方式,所以有不同的方法。雖然你很容易被這些客觀的現象所控制,但我們有方法來對治這些客觀的現象;如果你在主觀上很容易被打擾,我們也有方法在主觀上幫助你。因為你的智慧不同,你也會有不同的武器,有一些武器比別的武器較危險,有一些武器,如果你不知道如何使用的話,可能會毀滅你自己。

  在所有這些武器中,有一個最好的,就是:安住或停留在當下,這個很重要。當我們談到武器的時候就要談一下敵人,什麼是敵人呢?這些敵人就是我們說的不同的情緒問題,這些都是由我們的希望和懼怕所顯現出來的。“當下”這個武器是什麼?“當下”就是第一念、第一刻產生的那個東西就是“當下”,就是我們的武器,就好像禪宗說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最好的念頭。最先你喜歡或享受的那個東西,譬如:你很喜歡一杯茶的味道,這就是我們說的第一代的思想,我們應該做的是一直住在當下第一念,而不去製造其它。譬如:我不知道這個感覺是否能延續得很久,不要製造一些妄想。你不要認為當下這種感覺,一天只出現一次,在我們每一刻它都出現,就好像我們寫東西,把一些筆記寫下來,好像在聽他現在所講的東西。你可以住在講的這個當下,在這一刻你不要去製造希望或者懼怕,因為你一有希望或者懼怕,你的心就會東跑西跑,這種情況之下你就喪失了很多當下。

  另外一方面講的有兩種思想:第一個是第一代的思想,第二個是第二代以後的思想。第一代的思想是當你把一杯茶,喝下去時那個茶的感覺,那個時候它不是被希望和懼怕所製造出來的,這種感覺非常美,你可以享受它。但是我們一直被這種的快樂或愉悅所寵壞,我們怎麼做的呢?我們覺得這種感覺是好或者壞,給它加上很多不同的注腳,這種捏造的東西把它給搞壞了。當我們有這種分別的念頭時,如這個茶好那個茶不好,這樣就產生了很多不同的念頭:我們希望想喝好茶,不要喝不好的茶。這樣就產生了很多分別的念頭,這種分別的念頭需要花很多力氣去做,這樣就產生了很多痛苦。

  住在當下是非常重要的。這個是戰士訓練的基礎;因為除了當下你什麼也沒有。你會說:喔,十年前發生的什麼事,你也可以想像兩千年後會發生什麼事,你所做的、捏造的一切的這種妄想都是“當下”你在做。並沒有什麼叫做過去。不管你對於現在的生活是心存感謝或者不是心存感謝,不管怎樣你都只有當下。當我們在當下的時候,不論當下是什麼,譬如說我們在看一朵花,如果我們不用希望或懼怕去分別這朵是好花或是不好的花,在這種情況下,當下永遠是當下,這種我們可以叫做當下的快樂。

  昨天晚上回答有一個問題:當我們生氣的時候,那個生氣的第一念,如果你能夠只住在那個第一念上的話,實際上可以令我們愉快。但是我們怎麼做呢,在那個生氣的第一念後,我們馬上有很多的希望或者懼怕,因為有希望,你就開始研究你的敵人,因為懼怕,所以你就想看有什麼地方可以跑。

  所以你捏造了很多,你希望把這個敵人塗上各種顏色,你把它畫成你所認為的壞樣子,也許你的敵人並不真的那麼壞,但是你的希望或懼怕捏造的很厲害,於是把它變成完全壞的一個人,所以說你並不是對這個人生氣,而是對你捏造的這個人生氣,這種情形是不是每天都發生在我們的生活裡呢?

  當你不喜歡某個人時,他今天穿得再好你也不喜歡,你覺得他身上氣味難聞,你覺得他笑的那個方式很討厭,反正他做什麼動作你都覺得很討厭。

  反過來說,當你喜歡某個人的時候,你覺得他身上氣味很好,他身上的東西也很好。他做什麼動作都很好。所以無論你喜歡或是你不喜歡什麼東西,實際上這是你自己捏造出來的一個物件。因為你所喜歡或不喜歡的東西實際上是一個幻象,而這個幻象是由你自己製造出來的,所以說你製造出來的這些東西,永遠使你很憂慮或者很有挫折感。

  修習當下可以放在我們每一天的生活裡,我們可以從現在坐在椅子上的時候體會到當下,我們喝的每一滴水,吃的每一口飯,走的每一步路,都可以住在當下。我們昨天所談的一些特質如優雅等,如果沒有當下,沒有一個特質會有用。

  你為什麼不試著,在早上醒來的時候住在當下醒來?為什麼你每天結領帶的時候不在當下結領帶?在那個時候不製造任何的東西。因此,在這種情況下,你的那個簡單的動作,馬上變成非常有覺悟性的、優雅的動作。

  住在當下是認識我們佛性的最好的一個方法,因為第一個念是最清淨的念頭,別的都是捏造出來的。目前我們都是處在第二代思想的混亂之中,我們很少住在“當下”,有的時候有個聲音,突然嚇到我們的時候(如突然‘拍打’杯蓋發出一聲大響),就像那個聲音,那時我們很接近當下這種感覺,但很快我們又從當下那種感覺醒過來了。擔心這個杯蓋有沒有打破,當你認為杯蓋沒有打破的時候,那是第二代的思想。你們是否明白我舉的這個例子的意思。

  你有沒有聽別人講過佛教所講的中陰,簡單地說就是指人死了到出生的這一段,而實際的中陰隨時都在發生,你前一念已經過去了,未來的念還沒有產生,兩個中間那就是中陰。當下這一念如果你要給它取名子的話我們可叫它“法身”,但是我們要去接近這個當下,我認為我們最好少用這種佛學的術語。

  我們可以住在當下,在當下感謝這杯茶,在當下感謝這朵花,這就表示你沒有太多的希望和懼怕。譬如說我今天不太高興、我狀況不太好的、我的生意也不太成功,假設就這些事。你可以這樣想,以前我聽過那麼多的壞消息,以前也有很多不好的現象發生過,它們多數已經過去了,今天我認為這個不好的現象是我一生中最不好的,但是經過了許多年,五年之後你回頭看看,今天有的這種問題,根本算不了什麼。

  我們對於快樂也是同樣,以前我們經歷過很多快樂,現在也很快樂,你不必希望現在這個快樂會延續得很久。如果你像這樣慢慢訓練你的心,你就會逐漸住在當下。住在當下是非常重要的,現在是對於武器的一個簡單介紹,慢慢地我們還會對它演繹一下。

  

  ⑦六個門之一——佈施之門

  在我們談過武器之後,我們再談一談“門”。這個戰士他有六個門,他可以從這六個門走出去,才可以自由地來去。第一門就是我們說的佈施之門,大乘叫它“佈施度”,這裡我們不會叫它“度”,我們叫它門,因為“度”這個字已經被很多人用過。什麼是佈施呢?我們必須要把佈施放在當下,一般來說佈施就是你供養佛菩薩或是你送給窮人一些東西。佈施非常重要,因為那是聚集資糧最好的辦法,所以我們一定要這樣做。

  但是在戰士的訓練裡,佈施稍微有點不同,我們不太談行動,我們集中談他的動機。在戰士的訓練裡怎樣才是完全的佈施,就是戰士必須要有這種心態——把東西完全放棄掉的心態。

  放棄掉東西的心態非常重要,譬如說我們現在到廟裡去,你可以看到很多漂亮的供養的法器,例如很漂亮花瓶、供品,這些都很貴。這些東西都是我們的供養,這些在我們戰士的傳統裡,並不認為是一個完全的佈施或者供養。

  不僅在廟裡,就算在你自己家裡的佛堂裡面,你也有很多供養的漂亮東西,你認為你已經佈施或者供養給了菩薩,但是在這個戰士的傳統裡面,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完全的佈施。為什麼呢?因為當這些用來供佛的很漂亮的東西,被偷走的時候你非常擔心,這表示它還是你的。你要預備把它放棄掉,那根本不是你的了,如果被偷掉了,佛連我們供養的東西都看不住,那還有什麼辦法,那是他們的了。

  所以說這一切我們供養的東西,不論你是在尼泊爾、臺灣還是印度請的,這些都不是供養,那些是你的所有物,就好像那些佛像一樣,你所請的佛像也是你的所有物。

  從這可以看出,對我們這一代人,佛法只是令我們生活更豐富的另外一個方式罷了。我們這一代的人修行佛法,並不是想要成佛或是下一生過得比較好,我們只是希望我們這一生更富裕、更有權力、過得更好,只是為了這些目的。我們有文殊師利菩薩來照顧我們的記憶力,所以我們可以記得銀行帳戶裡的存款;阿彌陀佛可以照顧我們,如果我們不幸去世,他可以在那個時候接引我們。我們修習佛法並不是為了成佛,而是為了我們這一生。

  我們有什麼辦法可以在這一生過得更好呢?更快樂呢?更舒服?我們有好的房子,有舒適的汽車,有沖水的馬桶,還有電話,傳真機、手機、BB機,最後一個呢,叫做佛法,這些東西都是使我們的生活過得更好。現在還有一種情形變得很糟。如果你的生意不太好,你不去怪那個電話,不去怪那個傳真機,你永遠都怪那個佛法:我今天已經修法修那麼久了,為什麼這個也不好,那個也不好。你一直把這個佛法放在你所有情況中最差的狀況,而你永遠都怪這個最差的狀況。

  當你供養或佈施一些東西的時候,你需要把它放棄掉,就好像你在走路的時候吐一口痰,你是否會看那口痰怎樣落到地上去呢?或者回頭去看,我這口痰被什麼東西舔掉了呢;你根本就不在乎這個。當你供養什麼東西的時候,例如你供養一盞燈、一支蠟燭,你會非常注意看:我這根蠟燭從頭到尾燒得千乾淨淨,你有一點點執著,你並沒有真正地把它給掉。

  舉個例子:當別人送我禮物的時候,如一些衣服,他們這樣說:仁波切,請你不要把這件衣服再送人,這是專門送你的。這不是很不公平嗎?這東西你給了我,已經是我的了,是我的私有物,我有權利處理它。就算我今天穿了你送給我的東西,你也不應感到特別高興,為什麼你會高興呢?因為你對你送的東西還有執著。你送我一件東西,如果我丟了你也不應感到難過,因為那是我的,如果你會感到難過,說明那東西還是你的,你並沒有送給我。

  還有,當我們在供養一些東西的時候,我們應該完全不希望任何的回報,因為如果我們希望回報的話,那就不是很優雅的供養。如果說你供養諸佛菩薩的時候,你的心情就像你吐口水時候的心態,那種完全放棄掉它的心態,就是我們講的有“反叛性”的供養。為什麼說“反叛性”呢?因為在我們的社會裡,總覺得給了別人一樣東西,那個人一定要說謝謝。供養的人覺得他在供養的時候一定要有某種形式,要做得很好,譬如說在某些人的面前供養。如果你的供養能夠完全打破上面所說的限制,完全不求任何回報,有完全把它放棄掉的心態時,就是我們所說的有“反叛性”的供養。

  如果我們真正住在“當下”的那一刻,就是我們吐口水的那一刻,因為那個時候我們既沒有希望也沒有懼怕,除非有一些違規的罰款,譬如說你亂吐口水別人來罰你,那個時候你害怕。也許最好的例子是上廁所。不管你去做什麼,做完之後,你不會再說,那些東西當時怎麼樣,後來又跑到哪裡去了,從來不用擔心的這些東西,這就是為什麼你放棄掉的東西,從來沒給過你麻煩。

  供養本來會令我們很愉快,但我們的供養從來沒有使我們愉快過,因為我們的供養,永遠有這麼多的希望和懼怕,像這些捏造的東西摻雜在裡面。

  這個戰士就跟我們前面講的,他需要有清純的出離心,他必須準備要完全放棄掉,他所供養或佈施的東西。這並不表示你的東西可以隨便把它丟掉,同樣如果你這樣做,你表現得就不夠優雅。你可以選擇給誰,可以選擇什麼時候給,但如果你給了,就不要有任何的希望和懼怕。有一本書叫做《魔術的舞蹈》,在這本書裡,曾經有這樣一句話:超越過希望和絕望的就是佛教。所以說你的佈施的行動如果能夠完全住在當下,你的佈施就是完全的。你供養的一些東西,甚至沒有任何人注意到這個,就算你供養的物件,也沒有注意到這個東西是你供養的,這個時候,你應該就住在這個供養的歡樂上。

  同時你也要很小心,你會說:仁波切講的我都照辦,我希望別人能夠知道我根本不在意。如果你這樣做呢?你又回頭了,你還是在做希望和懼怕的事情,你又被敵人的總部逮到了,因為敵人的總部非常危險而且行動迅速,並且非常有組織。

  在任何一個地方,如果有一個看起來非常美、有智慧的地方,那敵人的總部永遠在那裡。這種情形發生過很多次,譬如說你的虔誠心、供養你的上師,有的時候你甚至覺得對上師的這種信心是非常值得驕傲的。你在希望和懼怕裡,是在第二代的思想裡。有時候你對某些人覺得很慈悲,你覺得很值得驕傲,或者說你有慈悲心,這是第二代的思想,這時你已經落在敵人的陷阱裡。有很多這樣的事。

  例如好夢,你覺得很快樂,不管你在夢中或不在夢中,你看到了釋迦牟尼佛或阿彌陀佛,你就感到非常地驕傲或是高興,你希望再看到他。還有你聽到你的男朋友或女朋友有另外一個朋友,然後你就回想起你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個人是不是從一開始就在騙我。所有這些製造出來的東西,不管他以前是否真的跟那個人在一起,這個思想一直在煩你,這個思想之所以能煩你,是因為你非常脆弱,你之所以脆弱,因為你沒有住在當下。所謂住在“當下”就是一個真實的純真的你,第二代以後思想的你都不是純真的你。這個就是佈施。

  生命會以各種不同的形式出現,生命是很多東西的組合:好的經驗、壞的經驗、很愚蠢的經驗、令你很迷惑的經驗、很刺激的經驗,是覺得非常受到它們的打擾或影響,一切這些經驗都由你來取決,由你自己怎樣來處理它。

  作為人類,我們一定會有許多這種不同的經驗,這是因為我們有許多的業,由業因造成許多果報,所以會產生許多不同的情況。當你有一個快樂的經驗的時候,我們沒有辦法將它延長,這種情況不能完全由我們來決定,我們沒有辦法這樣做,如果我們能這樣做,那麼每個人都能這樣做了。那是由我們的因、緣或者說我們當時的狀況來決定,我們的這個快樂能延續多長。我們總希望把這個快樂儘量延長,當我們盡我們的力量去把這個快樂儘量延長,或者建一堵牆把這個快樂保護在裡面的時候,這一切的努力本身就是痛苦,因為會引起我們的憂慮及痛苦,所以連這個很短暫的快樂我們都沒有保住。

  當我們有一個非常痛苦的經驗,我們希望這個痛苦的經驗儘快離開我們,但這也不是由我們決定的,你沒有辦法,也許你可以做一點點事,但還是由因和緣來決定。所以我們有痛苦的經驗的時候,我們盡一切的努力希望把這個痛苦的經驗去掉,避免它,但這些努力又和我們前面講的一樣,同樣會引起憂慮、疲倦和痛苦。

  所以當我們有快樂的經驗時,我們應該感謝那個快樂的經驗,而不是希望把它加長,當你有一個很痛苦的經驗時,你應該沒有懼怕,因為沒有懼怕,你應該感謝那個很痛苦的經驗。這種情況在美國有一種叫法CCL,意思是表示我一點都不在乎。你要對這些事情不在乎;如果你能練習這個不在乎,生命就會好過得多,你就可以做更好的計畫,因為你做的計畫都是很平順,就算你的計畫沒有辦法實行,你也不會感到很難過。但是有很多人,不知道我們生命中,本來就有很多在改變的東西,他們做了一個計畫,他們希望從頭到尾按這個計畫實行,如果當中有什麼東西不合他們意的時候,他們就會和這個人打和那個人吵,認為總是別人的錯。

  剛才這位小姐說的這個詞preciate,(原翻譯為感謝)也可以翻譯成欣賞,意思是你毫不在乎。大手印叫做毫不在乎、自在、本然,不會很容易地受到打擾。所以住在當下的人,就算有一千個佛來灌頂不會感到很興奮,如果所有地獄道眾生都來說,你代替我們到地獄裡去,他也不會感到很難過,如果說你永遠能夠住在當下,我認為這就是成佛:

  

  ⑧應該談一談第二道門,叫做戒律之門。

  現在談戒律。一般的佛教戒律是說,要在別人面前表現得很好,有一個很好的、有道德的生活:不喝酒、不吃肉、不吃晚餐、不要頭髮……,很多很多這類事,有很多很多的規定,這些規定我們認為是戒律。

  這個也是戒律的一個形式,但是在這個戰士訓練裡,戒律不只是這個意思,因為這個戰士根本不在乎他看起來是什麼樣子,這並不重要,至於你吃不吃晚餐,這也沒有什麼了不起。

  在這個訓練裡什麼才是戒律?戒律在這裡說就是完全地投入。我說話的時候,你就完全投入我所講的話,如果沒有完全投入的話,你就沒有完全地守戒。這個戰士要殺掉很多敵人,用他那把長劍,他要把敵人的腦袋砍下來,很優雅地砍下來,很有“反叛性”地砍下來,還要有信心,當他把那個敵人的頭砍下來的時候,他要完完全全地投入這件事。當他完完全全地投入這件事的時候,他可以很優雅地把那個人的頭砍下來,非常乾淨地一刀就砍下來,不需要砍第二下,正好就砍在那個該砍的地方:然後他非常優雅地把劍插回鞘裡去。這個時候別人還沒有注意到,他已經把這個敵人解決掉了,這麼平靜。

  但是有一些不太守戒的戰士,因為沒有戒律,他們根本沒有辦法把敵人殺掉,倒是把劍揮來揮去,但他們什麼東西也沒有碰到。所以砍得亂七八糟的,他的劍上都是血,手上也是血,自己也被敵人砍傷了很多地方,這時別的戰士就問:到底是誰打贏了這場仗,到底誰被殺掉了,看起來亂七八糟的。所以需要一個很好的戒律。

  我們的敵人:希望、懼怕、貪、嗔、癡,他們每個都有自己的弱點,如嗔:我們要看到它的弱點是什麼,這個弱點就是它的脖子,要從那個地方砍下去,把它砍傷了還不算,一定要把它給宰了。你要確定他再也不能呼吸,同時你也要注意,當你每次把它的腦袋砍下來時,它是怎樣防禦你,因為那些情緒它們很善於防禦自己,它們會偽裝成一個喇嘛的樣子,或者化妝成一個佛法的樣子,很多很多偽裝。大家有什麼問題?

  問與答

  ●問:請問仁波切,分別哪一類的歡喜心是敵人或者不是敵人。

  答:任何歡喜心能增加你的貪就是你的敵人,就是那種粘乎乎的貪心。

  ●問:甯瑪、格魯、薩迦派的教法可以同時修嗎,會不會有矛盾?金剛乘的上師是只能有一位還是能有許多位?

  答:只要你想,寧瑪、格魯、薩迦派的法可以同時修。如果你想要有四個人同時進來影響你也可以,只不過那時你會怎麼樣就不知道了。我自己希望只有少數幾位金剛上師,對此我是仔細研究過的。

  舉例來說,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來學佛,如果我有六個上師的話,一個月要分給六個上師,每個上師只有五天;如果你每天修一個鐘頭的佛法,那每個上師都給一些儀軌去念,那一個鐘頭要分成六份,那他們每個人得到幾分鐘?假如你只有100塊錢可以供養,你又得把這100塊錢分成六份,這樣上師也沒有拿到什麼,上師也覺得你的供養怎麼這麼少。(笑)因此我自己決定還是上師少點比較好。

  ●問:大藏經中密教說,所載的密法如果沒有上師灌頂就不能看不能學嗎?

  答:中國的大藏經中當然有自己的傳統,我認為西藏的也許對中國也適用,永遠你有一個老師教你比你自己看書要好得多。

  ●問:如家中已有舊的淨土宗佛堂,密宗的壇城可以做在一起嗎?

  答:可以,因為我們只有一個心。如果你兩個都可以修,當然都可以放在一起。

  ●問:“當下”這種觀念和我們所說的三思而行是不是矛盾?

  答:這個問題很好,你要知道你去想當下這個念也是捏造的,但是你要住在這個當下。問這個問題的人呢,也許你嘗過一個什麼叫當下的味道,但是請你不要很驕傲。問這個問題的人請你站起來好嗎?(他站了起來)非常高興!也許你不想覺得很驕傲,但是你也不要為了你的謙虛而感到驕傲。

  ●問:對於持刀砍下敵人的頭,請舉一個實例,譬如生氣方面。

  答:這個例子就是你在生氣時,你就瞪著那個生氣看,去注視那個生氣,那個時候你不去製造那個物件、主體我的生氣。因為平時生氣的我們都感到很滿足,製造很多東西出來。這個問題很好。

  ●問:依照地球演化史,在人類未出現之前,當時有佛的觀念出現在當時物體的腦中嗎?佛是不是根據人類的需要而設立?除人類之外其它物體能感應佛嗎?

  答:我們不相信有“之前”,除“當下”沒有“之前”。佛是對於一切的眾生而設立。之外其它眾生當然可以感應佛。

  ●問:請問六道存在於哪裡呢?

  答:在許多不同種的教法中有不同的說法,但一般人認為地獄是在我們所居住的地面下,在某些特定經典中提到地獄乃在於菩提迦耶的正下方,或在海下。然而並不是每個人都很聰明,很多人一直以為地獄是存在於特定的某個地方,但如果我們深入去探究的話,六道不是存在於一個什麼特定的地方,它是依你的所在而定,譬如你在那裡做了某些惡業,便可能投生到地獄,在你死後並不需要離開這地面,也許在這屋子中你便有地獄的經歷,你並不需要到那裡去,你在的地方便是了。

  曾經有一個教法說,地獄中的一天是人間的千年,當我們讀到此處時,可能會想說我們在地獄一個月的話,人間已過了三萬年了,但這是很合邏輯的,因為有時我們很忙、很急或極度思惟一小時,會覺得已經過了一個月,覺得時間太慢了,由於你太專注了,因此時間似乎停止、變慢了,也可能是一年的時間轉眼過去。

  ●問:人類不存在之後還有六道輪回,還有轉世嗎?

  答:同樣地,我們也不相信有未來,過去、未來只是你的一種想像。舉例來說,今天你去看一條河,十年以後你去看同一條河,你說十年前我看到同一條河,但是十年前的那條河早就流過去了,那只是你想像它是同一條河。

  ●問:如果有人說欲望是人類的本質,那麼實行本質有什麼錯誤呢,為什麼佛教拿輪回來欺騙嚇唬我們。請問如何對佛教產生信解行證。

  答:你要知道人類沒有什麼叫做本質,如果人類有本質的話,那就是基本的善良本性。沒有一個人生下來就是酒鬼,只要有適當的環境你可以成為這樣一個人。

  舉例來說你的心情很難過,你不知該怎麼辦好,這時因為以前的業,你碰到另外一個酒鬼,他教會你怎樣去喝酒,他會用非常好的方法來教你,而你又是對你的老師非常有信心的一個學生,就算在剛開始時,那烈酒燒得你喉嚨很難受,而那個啤酒的味道又不好,這時你需要有很好的忍耐,過一陣子你就會變成一個很好的學生,變成一個好的酒鬼,那個時候你就連老師也不需要了,因為你都可以教別人成為酒鬼。所以每一件事都是我們習慣於這樣去做。

  ●問:我們做一些寶瓶埋在地下或放在海中,就可以改變世界嗎?

  答:雖然多數人很相信科學,你很難對他們說幾個寶瓶可以將世界的命運改變過來,我和我的朋友倒相信有這種可能,因為我們幾乎什麼事都相信,由於我們同時也相信因和緣的關係,我們相信經過一些咒和師父加持的力量,可以改變世界的很多現象。就算這些工作不能改變外在的客觀的世界,那也沒有關係,因為我們的修行本來就是為了改變內在的主觀世界,動機當然是一個修行的人應當注意的。我們一切的努力,不管我們花了多少工夫,裝了什麼東西到這些寶瓶裡,最後這些寶瓶不是埋到地下去就是放人海裡去,反正沒一樣拿得回來的。在金剛乘有一些教授可以做這些瓶子,這些寶瓶在歷史上也做過幾次,不過一般是埋在西藏不同的區域。

  身為一個佛教的狂熱分子,我們認為一切好的東西都和佛有關,任何不好的東西發生都是因為業,好的東西發生都是因為佛。不管怎麼說我們這裡談的有不同的三種寶瓶,有一種可以平息戰爭;另外一種可減少疾病,蓮花生大師有一本經《金色的生命》裡面預言了許多不同的怪病,現在這些病一個個都出現了;另外一種寶瓶可以恢復地力或生機,因為我們現在的工程已經把地力破壞得非常厲害。

  當我在以前讀書的時候,我經常有一些革命性的想法和做法,我當時就以一件事非常聞名,我很少相信這個老師那個老師,也不相信佛、菩薩這些東西,除非你真的能說服我。後來我很信,別人說以前你什麼都不信,現在怎麼都信起來。就跟前面講的一樣,我並不是要改變一個客觀的世界,而是修習一個主觀的、內在的心,我這個動機是要在我們這個世界創造出一種和諧、和平,用不同的方法去造成這些因緣。

  總結一下,這個戰士在戰場上走著,樣子非常莊嚴,很有信心,很有反叛性。這個戰鬥的方法(目的)是使當下這一刻的時間能夠延長,每一件事都是由當下產生的,一切的希望和恐懼都是由現前這一刻產生的。對沒有經過訓練的平常人,現前這一刻非常短,它的速度是這麼快,以至我們通常都沒有注意到它,我們通常被許多事情佔據住。

  判斷一個好的戰士的重要條件,是不被任何的情況佔據住,所以如果你自己非常脆弱,很容易被許多情形佔據住,你就很容易被別人操縱,他就會說這個人的心胸很開闊,如果你不喜歡這個狀況,你會說這種狀況叫操縱。另外,如果你不容易被人操縱,別人就會說你很頑固,這個戰士既不應該很頑固,也不應該很容易被人操縱。

  做戰士的目的是要非常具有原發性,並不是只有幾分鐘是這樣,而是我們每天的生活是這樣。所謂具有原發性是指,我們不會被社會的壓力壓垮、影響我們,比如說不會被佛教壓力逼你做這些事。如果說你是一個佛教徒,但是你有被佛教影響的這種情形,這種情況只是說,你是一個被虐待的佛教徒,你應該做一個不被佛教教義所壓迫的佛教徒。上個禮拜天談到的戒律非常有關係。

  很多人認為佛教是摧毀和否認這個世界上一切優美的東西的人,但是我認為佛教徒是真正能夠感謝或是欣賞,這些世界上很優雅的東西,每一點點的現象,都有它本身優美的地方,有它美的這種本性,有它具有彈性的這種本性,這種本性我們必須把它抓住或是把它認出來。

  多數的時候我們都抓不住它,開始的時候我們都是很容易驚慌,接下去又有文化上的壓力:你是中國人、你是西藏人,這種文化上的壓力。當你用當下的這個武器和煩惱的敵人作戰的時候,最重要的是,你的心不要東跑西跑。同時你要非常有權威性地注意這些問題,但不要很蠢地來看各種各樣的事情。

  舉例來說你修法或是打坐,你想要坐在當下,所以當你在修行或是打坐的時候,你就會想:我現在是不是當下呢?當下的情況是不是這樣的?這些心情,把你原來捕捉當下的情形都完全摧毀掉了。這種也和你如何表現自己有相當的關係。

  優雅也是非常重要,你坐在座墊上的方式要坐得直,不要坐得彎彎的搖來搖去,要注意修習時間的長短,如果時間太長可能會覺得很累想睡覺。

  選擇修行的地方也要很聰明,並不表示你要住在山洞或是很偏遠的地方才好,最重要的是你要到一個地方去,這個地方可以使你體會到當下的因緣增加。因為這六個門本身是互相關聯的,所以如果談到其它的門你也會知道這些。